仿若自最深沉的梦境中醒来,冰霖天罗的脑中一片迷茫。
他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下意思的坐起,又下意思的茫然四顾。只可惜却什么也没有进入脑海里——其实这当然不是迷茫,只不过是长久昏迷之后的异常昏沉罢了。
而且,对于一个在昏迷前受了致命重伤、在昏迷后随水漂流了上千里、被救后又被拳打脚踢了数十日的人来说,他能只有这种反应已经应该谢天谢地啦!
不过,渐渐的,自己身处的干燥山洞,坐着的干草褥席,洞外湍急曲折的河流,都还是反映在了他的瞳孔中。
“啊!”他在瞬间清醒了。
因为他发现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澜江九曲路,自古英雄墓。
在荒野大草原,自有九曲澜江,才会有这样的湍急流水。
那么,难道自己竟漂流了千里之远?然而他又见到了河里仍有漂浮的死尸,以及逐尸而来,原本并不在九曲澜江生存的食人鱼,更加不解。
自己如果漂流了千里,为什么还完好无损啊?
不过,话说回来......
冰霖天罗还是可以记得,自己在落水之前就已经身受致命重伤,以及无数小伤的这个事实的。
为什么这些伤也好了?
瞬间,无数疑问涌上了他的心头。
只有一件事可以确定,自己被人救了。在这个兽人都不来的地方。
***
这时,他见到了一个人从远方走来。似乎有无数的怪兽在窥探,但却没有一只出来阻拦。
冰霖天罗又发现了一件事。自己虽说身处创龙山之东的山洞里,与荒野草原隔了一条澜江。可是,自己一个人在一个毫无险势可守的地方,就没有跳得过来的怪兽动手?还有创龙山的猛兽呢?
他没有时间多想了。那个应该是他救命恩人的人已经轻车熟路的走了过来,轻飘飘地跃过了颇为宽广的九曲江,来到了山洞前。
“你醒啦?”
这句问话很难说包含着什么。冰霖天罗在这话语中听不出什么感情。声音很悦耳,清澈。这人带着一个很大的斗笠,垂下来的黑纱遮住了他的容颜。
他看来已有了在成年男子中亦称的上高的身段,但是,听他清越的声音却像是尚未变声的男孩——这是一种纯粹的声音,不含一丝杂质。即使在小孩子身上也很难听到——就像冰一样。冰冷、美丽、透明。这是冰霖天罗的第一感受。
“是。请问先生,是先生救了在下吗?”出于礼貌,他用了先生这个词,尽管他还不确定这人的年龄、身分。
不过,这样如冰的声音,也实在不像一个小年龄的人所会拥有的啊!
来人没有回答他。
只见这个人在洞口一踢,开口骂道:“你这混球,叫你看洞,你居然给我睡觉!”
这一下,声音中却多了几分暖意。虽说是在“骂”,但却多了些人味,当真让人有“冰雪初融,百花齐放”之感。这样多变的声音,让冰霖天罗有些怔楞,也难以去追究这人不回答他话的事了。
只见一团灰乎乎,圆滚滚的东西随着这个人的脚飞了起来,在半空中打着滚,一边还发出“吱吱”的声音似乎在抗议。
这人把它抓起,放在肩膀上,这才回答:“我没有救你。只不过是见你漂流到此,却一点伤都没受——不,应该说是见你明明受了致命之伤,却还能自我保护兼疗伤,觉得好奇,才把你捞上来看看的。”
“请告诉我确切的时间好吗?”
“啊?”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倒是使那人有些吃惊。不过,他瞬间便明白了这一问的含义。
冰霖天罗仿佛可以听出,他回答时语调中的那抹笑意——赞赏的笑意。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当真是前辈?
“现在是天幻历15974年八月一十五日晨十时。”
“那么说来,先生竟然照顾了在下至少二十五日喽?”冰霖天罗也吃了一惊来着。
那人点了点头:“你不用叫我先生。我今年二十四岁,姓梵名楚阳。”说完,梵楚阳便伸手取下了斗笠。
冰霖天罗有一下子确实是呆住了。听梵楚阳的声音,本来以为他必然也是一个丰神俊秀的人物,却实在没有想到,会见到,会见到.....这样丑陋的一张脸。
说这张脸丑陋,并非是指他五官不正什么的。而是他的脸上,坑坑挖挖,竟似是由疤痕组成的。
而且这疤痕,看来并非刀枪等的兵器伤痕,倒像是是刮伤啊或者是烫伤啊之类的。
只是,不论如何,这样的一张脸,要是晚上让人骤然看到,还是会有吓死胆小者的很大的可能性的。
但,这张脸,和他那紫色的,清亮清亮的眼睛可不大配啊!
在一瞬间,冰霖天罗有了“这个人是不是易了容的”的想法。可是,以他的眼光和梵楚阳的样子来看,都不大像。
啊!
过了这一阵子,冰霖天罗终于想起了,这样看着人家,可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啊。
于是,他连忙低下了头:“多谢梵兄相救了。”
“不必客气。”梵楚阳淡淡道,“不论如何,阁下是第一个见到我,却没有一丝鄙视或怜悯的人,多谢。”
这样的脸容,不论是谁都可以想到,这人必有一翻凄楚过往。只是,即然当事人坦然,冰霖天罗也从不认为应该寄以怜悯——因为这种怜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与鄙视相同的。
至于鄙视,冰霖天罗自认没有以貌取人的习惯。尽管这样的一张脸,其丑陋的程度是他以前也未曾见过或想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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