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两楼的窗口向外俯瞰时,你会看到下面街道上黑压压的一大堆人群正在缓慢地蠕动着。
那是手执抗议牌或旗子以蛇行状态前进着的示威百姓正和以镇压为目的的军队对峙。这项随时可能变成一场暴乱的街头活动正在夜幕的笼罩之下。打开窗户时,或许可以听到那些群众的怒吼和叫嚣声,而有隔音装置的这个地方却静如深海。不过,那紧张的战斗气氛还是透到这里来。
以冷漠的表情俯瞰着这个场面的威普特,这会儿轻轻打了一个哈欠就端起了放在酒吧台上的麦酒杯。
一撮蜷曲的栗色头发垂在他的前额,下面是一双浓眉和几近褐色的眼眸。被太阳晒过的脸颊上可以看出疲劳和倦怠之色,而似有不满地微微突出的下唇,让人感觉到他是个稚气未脱的人。
坐在斜前方座位上的一位浓妆的金发女人,盯着他看已有一段时间了。(这个年轻人到底是和自己同一国的人,还是……,PS:晨光帝国中罕有深黑色或类似发色的人。)——她好像分不清这一点的样子。
威普特对这样的视线已司空见惯。实际上他不得不习惯于此。出生后的二十一年来,不管到任何地方,他可以不受到这样的实现吗?不可能。
他无视于这个女人的视线,端起因冰冷而结有水珠的酒杯啜饮一口后,又把褐色眼瞳的视线移到窗外去。
暮色苍茫中,到处可见闪烁着橘黄色的灯火。这宁静而颓废的夜色一如既往。这样的街景,他最喜欢看。对将他视为异己份子的这个国家,他没有什么好感,但对这个城市他是非常中意的。
由石头为主的建筑群、笔直的道路、马车路过时喧嚣的蹄踏声、带着沙尘的风——他格外喜欢由这些东西构造而成的都市,而他更欣赏的是在夜幕笼罩下,万家灯火的夜都市情景。夜晚的城市使人联想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疯子焕发的娼妇。这和存在于记忆里的母亲十分酷似。
(别处的夜景应该也是如此吧?)——威普特心里想着。
如果说法撒使他想起的是母亲,那么,对他来说,外国应该是父亲的象征吧?他的父亲是在一场战争刚结束时和他母亲认识的,两人一起生活短暂的时日后,父亲只留下一张纸条就回去了。威普特是在父亲走后半年出生的。那之后,父亲从未带来一条消息给母亲。
威(简称)扭歪着嘴唇,搁下酒杯就摸了一下胸部的上衣。上衣内部口袋里有夹在小簿子里内的父亲留下的纸条。
听母亲说父亲的脸,眼睛和下颚和威一摸一样。纸条上用鹅毛笔横写的粗大文字——
这所谓的爱是怎么样的爱,今年二十一岁的威大概能推测了。
(父亲是不是把我母亲只当作情妇呢?)
想到这一点时,他就由于对父亲的憎恨和思慕之情在心里交织而感觉到心痛。
父亲回去了,现在应该也在那个地方吧?
去找父亲,当面质问他是不是真心爱过他母亲——这是他多年来的心愿。他辛勤工作,为的是要筹足旅费。
在有几千万人的大陆上,只凭一张纸条要寻找父亲无异海底捞针——这一点,威十分清楚。然而,他是非找到父亲不可的。
(当宿愿实现时,我就到一家酒馆的二楼,也许一边同父亲喝着麦酒,一边俯瞰当地的夜景吧。如同我现在在这里俯瞰着法撒的夜景一样——)
这是年轻人才会有的浪漫的梦,实在不值一笑。不过也不是不可能实现的事。再筹六万金币,他就有足够的费用。想到这里,原本寂寥的心境似乎也活跃起来。
就在这时,威突然竖起了耳朵。
他听到踏着地板走过来的轻微脚步声,而这个人有所搜寻似地在他背后驻足了。
(来了!)他耸动了一下眉毛。(又来了一个凯子。)
他立刻回复冷漠的表情,头都不回一下。不以奉承的态度对待顾客,反而让对方开口向他恳求——这样,这笔交易才会显得更有价值。
这个凯子果然以怯怯的声音发问了——
“你是不是wei(威)老弟呢?”
威缓缓回过头来。同时,很快地扫视了一下对方,在瞬间里估计这个人的身价。
他首先要看的是对方的肩章,接着推测年龄和判断类型。
站到后面来的这个人,以威尔逊人来说是个矮个子型的军官。(战争期间以雇佣军形式驻扎在附近的军队。)
(小队长这个阶级还令人满意——可是年纪好像大了一点。但愿尤阿特斯这一关能够通过……)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