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在边塞上做马前小卒的汉子们多是囊中羞涩.因此他们的赌注也只限于地爪干,酸肉脯,咸莱,杂粮,内衣裤,鞋袜等军需补给品……
然后就听到—
[哎,俺押一条八成新的底裤赌这次摆[一字长蛇阵],他娘个[叉]的上次,前次,再上一次不都是摆了这个倒头的长蛇嘛.]
[那我就押三条大头咸莱赌排出个[鱼鳞夹门阵]来着,不因为啥,我就是喜欢它这个阵型齐整,够气派.]
[哈,俺要下两双断了鞋带的草鞋来押这个[方圆大阵]!]
……
光听见这次赌局间所押下的[豪华]赌注就有够使人脑袋晕上好半天的了.但孟聚和他的同伙们无疑嘻嘻哈哈得很是乐在其中.
彼时,万里天青,红尘悠远.
却见着阳光下,荒草间,一群浑身汗臭味的傻老爷们团团围坐,肆无忌惮地笑闹着--
那正是孟聚孟八风和他所率领的第十四拔刀小队.
轮到做庄家的段威下注了,他沈吟道:[这会儿是要在草原上开打,地势开阔,从而使夸父蛮族精锐的突击骑兵有了很好的用武之地--以此来判断我方的头头们一定会排出旨在对抗骑兵突袭的[大不动明王阵]了.那我便下重注押一瓶[刀子狠]老酒赌摆出[大不动明王阵]!]
[可是摆[明王阵]必须花费好长一段时间,还需要配备齐[巨盾兵],[长斧兵],羽人族[飞天雇佣军]等特殊兵种,这些我军根本就来不及准备嘛.]听到副队长所下的判断,对面立刻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段威苦笑两下,转头向孟聚探问道:[孟头儿,以您老人家之见,上头的[亢龙将军]到底会摆下什么阵型迎敌呢?您老人家之前不是都猜得很淮么.]
由于提豹卫孟聚在第十四拔刀队里以绝对的老大自居,因此队中的兄弟们当面都习惯称他为[老人家].而孟八风本人对这个奇异的称谓也是非常非常之欣赏.以致于他也经常自称为[我老人家,我老人家]什么的.
[咳咳.]只见那位棕色头发的[老人家]清了清喉咙,开始对大家表自己的高见:[嗯,不会是再[一字长蛇]了,也不是[鱼鳞夹门],更不会是什么[大不动明王].而应该是[破天锋矢阵].]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立刻响起了一片骚动:[啥?
锋矢阵--是[疯屎阵]吧?在大草原上排出这么个攻击力超强防御力极菜的的破阵,根本就挡不住蛮族骑兵的首轮突袭—莫不是成心引诱蛮族过来把俺们屠杀个清光么!]
[大家别吵,
静一下.]段威站起来挥舞双手示意,要求大家安静下来:[别吵了,咱们且听听孟头儿怎么解释他这[破天锋矢阵]的.]
孟聚点点头:[好,弟兄们前面猜测的几种阵型多是根据现在的战场情况和敌我双方形势,凭借自己丰富的作战经验来下判断的.可惜—你们偏偏就忘了我们[虎翼军]新来的[亢龙将军]郭必凯他只不过是刚从京师讲武堂毕业的贵族子弟,今年不过只有二十出头,是生平笫一次真刀真枪地指挥作战……
说着,孟聚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牛皮纸,将纸上的内容宣读出来--
[姓名:郭必凯
年龄：二十一岁
军职:大彭帝国西部军团下属的[虎翼军]第十六任（及现任）[万人亢龙将军]
出身：乃是帝国[紫，白，金，青]四大蕃镇诸侯中的北方[白鹰侯]郭经的小儿子。
其他情况：于今年秋天十月十二日从京师来到西部边塞西方[金狮侯]辖下的[天水关]赴任.此人今年刚满二十一岁,原为帝京[讲武堂]内甲等弟子,于天照十七年全国武举科考时一举夺得[武解元]名号.而在其中的阵法比试时，他便是以排列出近乎完美的[破天锋矢阵]一举击败其它对手的……]
孟聚仔细念完，咳嗽一声：[呵呵，你们大家都听清楚了吧，这位小郭将军只有二十一岁--二十一岁,仍是少年人的激烈心性,最容易被人猜得中心事啦—少年人嘛就是喜欢摆出讲究攻势的[破天锋矢阵]来和敌人堂堂正正地决战,痛快淋漓地进攻.况且之前有许多象郭必凯这样年青的贵族将领们在第一次带兵出战时十个里有八个都会摆出锋矢阵型--也就是说我老人家在这次赌局中至少已经占了八成的胜算!另外通过事先调查知道郭小将军曾凭借排列锋矢阵法获得[武解元]的无上荣耀,因此他摆出锋矢阵的可能性就又加足一成半……变作了九成半的胜算啊.]
孟聚眼望着天边的一片浮云,悠悠说道:[你们这些臭猴子都给我记住,凡是行军布阵总是由上边的将军头头们作主,因此根本不用去管什么敌军的军情,地形,自己的感觉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要最后猜对了将军们心里所思所想就行啦.]
他这一番高谈阔论(奇谈怪论)直把周围的军中同伴们听得乱翻白眼,纷纷张大嘴巴,白沫粘液争先恐后地从嘴角流落下来.
这些家伙张开嘴,呆呆望着自己的队长.就好象是一群跳上岸来快要渴死的金鱼,睁着水泡眼,拼命仰望着天上的炎炎烈日.
[你们这是怎么了,干嘛都发呆啊?段威?小十五?老狐狸你们说话呀.]孟聚见状,连声催问道.
过了好一会儿,副队长段威才回过神来,虚弱的说:[孟头儿,你老人家刚才那番话说的也算很有道理了,只是我们有一件事弄不明白—你那张羊皮纸上的内容是如何搞来的?咋就能得知郭将军二年前摆[锋矢阵]获武解元的情况呢?]
[这个嘛……]孟聚答道:[这都是我老人家前几个月和两个[天水关]中管人事卷宗的行军主薄凑在一起喝酒时打听来的.毕竟郭必凯是我们新来的顶头上司,事先多了解一点关于他的情况总是好的嘛.这就叫作[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么!]
[我倒,孟头儿,算你狠,我服了.]段威发出由衷赞叹.
猛然听得后方传来一阵擂动战鼓的声音,紧接着又有一下一下吹响犀牛号角之声与鼓声相应和.
段威兴奋起来:[快数清楚那号角声,看到底是要摆什么阵型.]
说着他带领其他参与赌局的同伴们细数起号角声响.
原来根据大彭帝国古老相传的军制,在战场之上用鼓声与犀牛号角声来远距离传递军令.
[十六声,十七声,
十八声,一共是十八声号角再加上五通战鼓—是传令排成[破天锋矢阵]
,是排锋矢阵!]
[孟老大,此次赌局你老人家又赢了,俺们还是通赔,就你一人通杀啊.]小兵胡十五向自己的提豹卫表示祝贺.
孟聚摆摆手,想讲两句撑场面的话以显示出自己老大的气派.却正在这时,就近听见有人呼喝他--
[老孟,孟疯子!马上要和蛮族开打了,巫千总急着招唤你和你手下那群猴子过去排队列阵.]百夫长古傲气鼓鼓地跑过来传令.
[知道了,老古.]孟聚缓缓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沙土:[地瓜汤就先在这呵炖着火候,等我们打完仗回来再喝个痛快吧.]
他伸了个懒腰,将战刀[王候惧]悬于腰畔,挥手招呼同伴们大踏步走向那刀山剑林血海深处.
远远望去,便宛如是一位抹了浓妆重彩的角色,踏着开场锣鼓的点儿,迅捷的跃上了一方只属于他的舞台.就在那煌煌的灯影间,众目睽睽的注视下,且舞出一场独步古今的戏剧……
纵使揉碎星空,
横断青史.
抚平沧海,
踏破大地.
到头来却又能乞得谁人来重写这一段慷慨悲歌的英雄故事?
[刀是王侯惧，人是千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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