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赫没有回答小美的问题,他只是皱着眉,脸色很难看地看着小美,深邃的大眼睛仿佛怎样都望不到底。
“好吧,好吧。”小美已经怒发冲冠了,但她却没有以往的歇斯底里。此刻她已经明确了很多以前在她心里是永远都无法理解得困惑,她已经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能做点什么了。
“好吧……”小美退后了几步,离开了丘赫。她的眼睛在曦靼、载生、天刹、米娅、姚远、姚瑶、丘赫……在他们每一个人脸上扫过,她没有想从他们的脸上找出佟林的死因,她已经很清楚所有人都想杀了她,只不过在她还没有表明自己的立场,没有真正为哪一方服务前,他们没有一个人希望她死掉。
“我们走,去我们该去的地方,去拯救所有人!”
拯救……所有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免心中一惊,他们至今还没有想出能够拯救所有人的办法,包括佟林说的,用黄泉的河水给大家洗礼——那样太危险了,深水潭之所以让神都畏惧,是因为它能够覆灭神的肉体和灵魂;而黄泉的厉害则在于它能够牵绊包括神和人在内任何人的灵魂,如果用它洗礼,万一不成功,连个挽救的机会都没有!连个拯救他们的人都没有!
没等大家想明白小美想要干什么,他们的身体便突然腾空而起,紧接着便是眼前划过一道道亮线,连颜色都来不及分辨——他们知道,这是小美在用念力转移他们,佟林在使用念力的时候,他们有过类似的感受,只是那时大脑很涨,身体像要被撕裂一样的灼热。
等脚落了地,小美便张开了眼,她隐约觉得所谓用念力转移,不过是让大家的移动速度达到光速,这种时候所有都是静止的,连风都是静止的,身体与空气都来不及摩擦便掠过去了。
小美还没站稳脚跟,突然一阵腥风扑到了她的脸上——冥王驾驭的那只半大老虎张着血盆大口,扑到了小美跟前,小美的半个头已经塞进了它的嘴里。
距离太近,速度太快,那些一路保护小美的人,甚至来不及出手。动作最快的丘赫只是没命地奔向小美,但他知道,以他的速度,就算冲到小美身边,她的头也已经被咬住了;而念力最强的天刹和能够战胜神力的载生也都来不及作出反应。太近了,那只老虎离小美实在是太近了!
曦靼的眼睛瞪得滚圆,他没有想到冥王竟会操控他的神兽!他后悔忽略了冥王能将窥心术运用得炉火纯青——他连小美准备几时启程,几时会到,会停在什么位置都拿捏得准确无误!
也就是零点几秒的事,那只小老虎突然被什么强有力的东西给撞了出去,在之后不到两秒钟的时间里,丘赫便将小美扑倒在地。
小美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这才看清她已经把所有人——在深水潭的每一个人,包括冥王和雷让,以及在深水潭外酣战的天使和魔鬼全部被转移到了冥谷,转移到了黄泉河畔!而把她从虎口救下的那个东西竟然是只有在神话中才会出现的龙!
龙把虎推了一溜跟头,虎回头便给了龙一口;龙躲开虎口,用身体缠住虎,虎抡起尾巴猛抽龙的身体;龙松开身体,伸出利爪去抓虎的眼睛,虎伸出爪子抓下了龙的几块鳞……龙与虎纠缠在一起,上下翻腾,从空中打到地上,又从地上打到树梢,在搅起黄泉岸边满地的桃花花瓣后,仍在以野兽的本性残忍地厮杀。人们都惊异地欣赏着这场龙虎斗,甚至忘记了自己也是要战斗的!
就在龙虎斗得正酣之际,从正南方风风火火地赶来了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看上去四十一、二岁的中年男子,那男子披着一件黑色的长袍,然而肥大的袍子却掩饰不住他健硕的身材,那身材大概只在年轻的、将力量与灵敏融于一身的篮球运动员身上才有,不是排球运动员的纤长,也不是举重运动员的敦实。他能跑,他会飞,他的身体在告诉人们,他在努力地抗争,与生命的衰退抗争,与命运的不公抗争!长袍上的帽子在身后呼呼的飞着,他的脸在阳光下清晰可见,精神矍铄的他两眼圆睁,脸上浅浅的皱纹表明他曾经经历的磨难。人高马大的他快步走向黄泉河畔的战场,而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这个就算有一万人包围着他,他依然是其中最耀眼的男子。
那男子止步于离小美不到十米的地方,他身后庞大的队伍一点不亚于在场的天使和魔鬼,他们个个穿着长袍,用身后的帽子严严实实地盖住了自己的脸。
“麦……麦……麦、麦、麦、麦、麦……麦恩殿下!”一个魔鬼嘴唇颤抖地跪在了地上。
魔鬼们一个接一个地、不自觉地跪在了地上,载生他们也指尖对指尖,双手搭在额头,给麦恩行了鞠躬大礼。
龙虎还在争斗,丘赫捋捋金色的短发,让魔域之光反射出的光亮刚刚好照在麦恩脸上。
小美凝望着父亲脸上的闪光,凝望着只有在照片上才见过的这张脸,凝望着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甚至他脸上浅浅的皱纹,与记忆中的爸爸有着千万分的相像,却又因为岁月的变迁而改变颇多。魔域之光挑衅般在麦恩脸上跳动,小美却全然不觉它的存在,她想开口喊声“爸爸”,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她想跑过去跟爸爸拥抱,两条腿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地方。
麦恩似乎是微笑着看着小美,但是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然而他的面无表情却不像丘赫那般让人心生厌恶,他的面无表情也不像曦靼那样冷若冰霜,他的面无表情更不像冥王那样让人胆战心惊,他的面无表情让人看了很舒心,仿佛他在用心跟你交流,他的面无表情让人看了很恐惧,是从心底诞生的、与生俱来的恐惧,不是对冥王的担惊受怕,而是刺透骨髓的恐惧,是在你还不想死就能随时随地让你死的恐惧!
但是小美只是看着她的父亲,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她只是不错眼珠地看着她的父亲。
忽然,僵持被打乱了——龙发出了一声凄惨的鸣叫后,摔倒在地。绿色的血汩汩地向外流出。
麦恩身后一个披着土色长袍的男子忽地跳了出来,口中念念有词,龙瞬间便止住血。恢复了元气的龙,伸伸脖子,踢踢腿,跟刚才没什么两样。
“欢迎回家,我亲爱的弟弟!”冥王坐在一旁的高地上,伸出双手迎接麦恩。
麦恩把目光移向冥王,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就好像他从不曾认识这个人。
小美跟随着父亲的目光朝冥王望去,这才看见,没有给麦恩行礼的魔鬼,除了她和丘赫,还有冥王和苏拉——苏拉笔管条直地站在冥王旁边,而与冥王同来的雷让此刻已经回到了他的天使军团中。
苏拉布满皱纹的三角眼皱得快要睁不开了,他死死的、狠狠的盯着麦恩,满心的愤怒却又不敢发作。
麦恩给苏拉深深点了个头,以示对苏拉多年教诲的尊敬,然后他把脸转向刚才那个穿土色长袍的男子,对他轻轻点点头,那男子便拍拍龙身,自己站到了一个相对空阔的地方。
苏拉眼疾手快,一个健步跳到那男子面前,抬手便是一掌。那男子丝毫没有闪躲或还击的意思,土色帽子下的脸是怎样的表情谁都看不见。
苏拉出手的狠和准在地狱,甚至天界都是赫赫有名的,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人能从他的手中逃脱,或者能接到他四下进攻的。也许麦恩可以,冥王可以,但是苏拉不会对他们下手的。
突然,一道白色的亮线在苏拉面前掠过。小美以为是丘赫,因为只有他才有这么快的身法。但是不是,那移动的脚步不是岩上芭蕾,而是星之漫步——是曦靼在千钧一发之际推开了苏拉的手。
“将军,”曦靼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纯纯的小姑娘,他的笑容也宛若盛开的冰花,一点红唇更增添了几分妩媚。“将军,你不是说过不会傻到跟神作对吗?为什么还要进攻他呢?他的目标不是你,是冥王。”
“神?”苏拉用眼角看看这个其貌不扬的男子。“他是什么神?”
“他是被天界遗忘的那个神啊!”曦靼清泉般的笑声跟苏拉撕裂的嗓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他是那个能控制龙的纳加?”由于紧张,苏拉的声音听起来更加苍老。
“你不是已经看到他在控制龙了吗?”曦靼嘴上说着,手依然紧握着刚刚被他推开的苏拉的手。
“不可能!”雷让突然在一旁叫道。“他已经死在深水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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