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朗宁不敢面对夏子沉重的目光,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摊开双手,用一副好莱坞大明星的标准派头,笑道:“也许吧。谁能预言明天的一切呢?”
“那么你如果办事顺利,大概又要多久才能完成呢?”夏子又问。
“也许十天,也许一个月,说不定也许是半年,天知道有多久。”白朗宁有耸耸肩。
夏子冷冷的盯着嬉皮笑脸的白朗宁,脸上忽然有了一丝淡淡的忧伤落寞之色:“我也许这些日子都只能呆在家里,父亲是不会轻易让我外出的。唉,我真不想回日本,我真讨厌这些互相倾扎的事,一想起就令人感到恶心。我们的钱已经够多了,为什么还不满足!”
白朗宁看着夏子,忍不住又笑了。她也许还没有明白,人是唯一不知道满足的动物。她的年纪毕竟太小了,还像露珠一样晶莹闪光、纯洁脆弱,没受到社会的污染。像敏惠正雄那样聪明的人,未尝不知道无论他再努力和辛苦,也不过仅仅是在他那永远花不完的金钱上再翻上几个数级。可是他也无法控制自己,就像一只处在滑坡上的滑板,只能不停地向下滑,向下滑,这已经形成了惯性,谁也改变不了,阻挡不了。也许这惯性却已成了他生命的重心,成了支撑他生活的支柱,他再也不愿失去也不能失去,他已经习惯这种生活了。他只有像一个轮子随着社会的大车,一起不停地向前滚动,既不能慢也不能停下来,直到陈旧破烂,被淘汰为止。
看着夏子细气挺直的鼻子紧皱,白朗宁赶紧安慰她:“你不是有个朋友要来东京吗?他正好可以陪你。”
夏子的神色果然一下子开朗了,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不错,我差点把她忘了。我昨天晚上才给她通了电话,她说今天不来明天一定来,她来了之后,我再一起出去玩。”她看着白朗宁:“我昨晚好想忍不住告诉她我认识了你,可是我终于没说,因为——”她忽然止口,脸上出现两团娇羞的晕红。她本想说“因为她也很漂亮”,转念又想说“因为我想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让她羡慕我”,可是忽然觉得都不妥当,只好干脆不说了。
看着夏子笑逐颜开的漂亮脸蛋,动人心弦的娇羞表情,白朗宁忍不住心中猛然一酸:“你们很好吗?”
“当然。”夏子头一扬。
白朗宁连吞了好几口口水,费了好大劲才又挤出三个字:“男朋友?”
夏子狡猾的目光没有放过白朗宁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她得意而愉快地笑了,咯咯笑道:“当然。”
白朗宁眉头皱了皱,忽然恶狠狠地把手中的半个鸡蛋猛地一下子塞进嘴里,用力的大嚼起来,仿佛想把那一股怒气也一起嚼碎,吞进肚子里去。
夏子调皮地对白朗宁眨了眨眼,正想开口说什么,这时一阵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从楼上走了下来,两个人一起转过头,跟着在楼梯拐角处就出现一个身穿黑皮茄克、牛仔裤的年轻人。
年轻人和普通日本人一样,身材不高,然而却很健壮,他从楼梯上转过身时,淡淡地扫了一眼正在就餐的夏子和白朗宁,那虽然是很淡很快的一瞥,白朗宁却已感到了对方那敏锐的眼神给他刺痛的压力。他马上明白这个年轻人是谁了。
夏子已站了起来,推开椅子,跑到楼梯口,挽住刚刚走下楼梯的年轻人,拉到餐桌边,娇笑着对白朗宁介绍:“这是我哥哥,大竹康郎。”
然后又指着白朗宁介绍:“白朗宁,香港商人,我刚认识的朋友。就是他昨晚救了我。”
白朗宁赶紧站起来,隔着餐桌伸出右手笑道:“认识你很高兴,大竹君,请多多关照。”
大竹康郎慢慢地把白朗宁仔仔细细地从上到下打量一遍,仿佛就像在看一页一览无余的幼稚园画报,脸上慢慢露出一种稀淡如空气的微笑,而这微笑的绝大部分还是讥嘲,剩下一小部分却是冷漠。他慢慢伸出手和白朗宁拉一拉,轻轻一触又赶紧收回,姿态就仿佛伸指头到热水里去度试烫还是不烫。
“听说白先生很会玩几下枪,以后有机会我们倒可以切磋切磋。”
大竹康郎虽然是在对白朗宁说话,可是他的眼神却仿佛是在跟一个比白朗宁高出一个头的人说话,眼光看在白朗宁头上。他虽然在说“切磋切磋”,但他的口气却显然是“领教领教”。
白朗宁看着大竹康郎,心中不由大怒。
大竹康郎身上那种富家子弟的优越感,身怀绝技的瞧不起人,日本人所特有的傲慢,白朗宁在这一瞬间恨不得用一个左直拳封在他那满是骄色的脸上,再一个右勾拳钉在他那仰起的下巴上,然后一个侧踹,将对方那又矮又胖的身体扫在地上,再用他那只白朗宁顶住对方的脑门,看他还是不是那样无礼。
可是白朗宁什么也没做,他控制住了自己,微微笑了笑,淡淡道:“几手粗浅功夫,用来防身都还不足,那敢在方家面前现丑。”
他到东京是来复仇的,不是来斗气出风头的,何况,大竹康郎的确有他值得骄傲的地方,他也有资格对每一个玩枪的人用这种口气说话。白朗宁也不知道自己的枪能否比对方快,他也不想知道。
大竹康郎却仿佛愣了愣,收回目光奇怪地看了看白朗宁,嘴角动了动好象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他慢慢转过身,慢慢一步一步地走出大厅,再也不理呆立着的夏子和白朗宁,扬长而去,不一会外面就响起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夏子轻轻吁出一口气,看着呆立着的白朗宁,小心地问:“你生气了。”
白朗宁慢慢地摇了摇头,慢慢地坐回椅子。他当然不会愚蠢到认为夏子会给他主持公道,把大竹康郎大骂一通。
夏子叹了口气:“我哥哥就是这个脾气,其实他是个好人,对我很不错。”
白朗宁心中暗笑:对她好的人就是好人,为什么女人总是把这个做为区别人的唯一标准呢?
他心中想着,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那种不以为然来。他的心已经随着大竹康郎的离去而离开了这里,飞到了东京市区。
“今天天气很好,是不是?”他忽然对夏子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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