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线的尽头是一扇漆黑的门，门上的恶龙斜睨着眼前的人类，赤红色的眼珠转动，泻出十二分的冷意。左影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转头想问肩上的阿黛尔，却见小精灵正和什么东西角力，她倾斜了身子，涨红了脸颊，紧紧抱住手中的书册。
左影条件反射地伸手想要帮忙，小精灵忽的被一股大力吸了过去。门上的浮雕毫无征兆地腾空而出，张开獠牙，眼看就要将小精灵吃掉。小精灵不得已放弃了炼金术手册，停在半空，焦急地挥舞手臂。手册自然掉入了恶龙口中，它津津有味地咀嚼着，转瞬吞个干净，一个符号都没有漏掉。
咀嚼的声音戛然而止，小精灵也精疲力竭，跌落在左影怀里，沉沉睡去。
恶龙满意的变回浮雕，闭上眼睛假寐，仿佛一切未曾发生。
“喂！你快给我吐出来！”少年扑上前去就要找恶龙算账，却一拳打在了空气里。门开了，夏代一个跟头倒栽下去。
左影顾不得许多，慌忙跟进去。
门“砰”的一声关上，周围霎时漆黑一片，阿黛尔早已暗了翅膀，昏睡不醒。背后一阵寒气袭来，恐惧的幻象在这封闭的空间蔓延，左影的耳朵开始蜂鸣，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比黑夜还要沉寂的暗压得左影喘不过气，就像入眠后堕入噩梦，一直苦苦挣扎却无法逃离。左影咬破嘴唇，强迫自己不要喊出声，小心翼翼的扶住两边的墙壁，缓慢地往下走。
等左影摸索着到达底部，夏代已挣扎着爬起，双色的眸子闪烁着冷厉的光芒。
“喂，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左影关切的问。
“该死的混蛋！居然敢算计未来伟大的魔法师！”少年恶狠狠的说，“小爷我不砸断你的门，撕烂你的嘴，就不叫未来伟大的魔法师！”说着就一拳砸在旁边的石壁上，石壁岿然不动。
“你别急，那不过是扇石头门，肉做的手掌打在上面不划算。”左影拉住眼前的少年，少年全身的肌肉绷紧，每一根神经都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见少年沉默不语，左影继续劝他：“不是还有炼金术师姐姐么，把她救出去，她准收你为徒，教你炼金术的。”左影突然觉得自己哄熊孩子的技能似乎升级了？
“可是……”少年总算回过神来，注意到身侧的左影，隐隐感觉他握住自己的手在微微发颤。
“别磨磨蹭蹭的，要是被人发现惊动了沙利叶，我们麻烦就大了。快走吧，赶紧去看看你的炼金术师姐姐。”
二人在黑暗的深渊里移动，没有了作为光源的阿黛尔，空间里唯一发亮的便是夏代的眼睛。由于幽闭恐惧症的影响，左影全身无力，身体几乎虚脱，也基本无法思考，机械地紧跟着少年的轮廓前进。一扇接着一扇的门从身边掠过，仔细一看又什么都没有。左影想叫夏代停下查看，却发不出声音。大概是错觉吧，左影想。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前方隐约透出光线。左影松了一口气，应该就是地牢了。
没有守卫，也没有钢栅栏。与其说这里是地牢，不如说是个很久没用的地下室。房间的中央有一个奇怪的阵，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魔法的符号，发出淡金色的光芒。炼金术师就在那里，头发披散着，跪坐在阵的中央，没有半点生气。显然受过沙利叶的严厉处置，也许还受了很严重的刑，但左影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你……还好吧？”
炼金术师抬头，捋了捋头发，露出枯槁的脸来。左影注意到她右手食指的位置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看到来人，炼金术师深陷的眼窝透出恶毒的光：“不用假惺惺。你给我戒指的时候就想到了你的人会找我麻烦。哼，你怎么就没有先被阿撒兹勒的巨人抓走？”
炼金术师惨白的脸孔吓坏了痴迷魔法的少年，半响才替自己的朋友辩解：“是沙利叶太残酷，左影也一定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对炼金术师姐姐你的。我当时被孟姜女一族的打过劫，因为没有钱了，左影才用戒指换姐姐的金币。”
“别一口一个姐姐的叫，谁是你姐姐。”炼金术师的嗓音含糊嘶哑，虚弱不堪的身体却阻止不了她内心的愤怒，“不就是想学炼金术么。告诉你人类，套着我们魔族人的皮还想学魔法，简直白日做梦！”
左影仿佛没有听见炼金术师的咒骂，自顾自的开始咬拇指的指甲。身边的夏代不理解地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诺诺开口：“我们是主动交换的，我为什么不能学魔法？”
女子吃力的抬起手想要抓住横在自己面前的魔法符号，夏代忽然注意到女子手肘位置的颜色与其它部位不同。原来是白色外袍被染上了血的颜色。夏代的心脏不由一阵紧缩。
“因为不是你的身体，你无法控制。”左影替炼金术师回答了夏代的问题。
“怎么会这样……”没有料想的激烈反应，少年只是黯了目光，“那我是不是永远都成不了伟大的魔法师？”
少年其实很早以前就怀疑自己没有成为魔法师的资质，只是在别人明确告诉他之前，选择拒绝接受。交换意味着死亡，一旦交换就与原先的世界脱离了关系。父母，兄弟，朋友，所有的联结都在交换的那一刻化为乌有。自己已经死了，却不能满足生前的小小愿望。生来就是麻瓜，哪怕换了一副身体也无法改变。怎么能够接受？
为什么左影换来的是大魔王的身体，自己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少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一旁的同伴，“左影你早知道了？”
左影别过头避开少年的视线：“就没有办法控制身体吗？”
“怎么？没法使用路西法殿下的力量你一定很痛苦吧！”炼金术师扯开一个恶毒的笑，“请不要在殿下的脸上露出那种可怜兮兮的表情，你难道不知道要忍住呕吐的冲动是件很困难的事么！”
“不许你这么说左影！”夏代脱口而出。少年吃惊于自己的反应，明明刚才还在嫉妒左影，为什么这么快就开始维护他。
炼金术师的怒火似乎还未燃尽，挣扎着站起身，迈步走向左影。魔法阵里的奇异符号正敏锐地觉察到她的动作，仿佛活过来，在她的身体里穿梭，捆缚着，纠缠着，就是不肯放她出来。很快，炼金术师的外袍再次被鲜血覆盖。可她却没有半点要放弃的意思，继续疯狂的和这些魔法符号搏斗。
很难想象，几天前的优雅女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不用这样，之前你看到戒指的时候就起了杀心。我只是不想被你杀掉而已。”即使说出这些冰冷的事实，左影的眸子里也有天真神采，仿佛不明白话里的含义，“你其实是在被抓以后才知道我这副身体的原主人是谁吧。否则怎么会在骑士酒馆的时候没有察觉？如果你原本就是魔族人，又怎会不认得你们的王？你是人类吧。”
“我当然是魔族人！”炼金术师歇斯底里地吼道。
阵法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些魔法符号仿佛收到了命令，迅速有序地缠绕在炼金术师身上，好似给她披了件古怪的衣服。只是这衣服像针一样齐齐扎进炼金术师的肉里，连手指缝都不放过。炼金术师痛苦的颤抖着，再次扑向左影。可惜，在阵法的作用下，一切都是徒劳。
左影平静地看着眼前状若疯癫的女子，继续吐出事不关己的语句：“或者，你是杂种？”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