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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公安干警去五林村收费站收集情况，这边咱们再来看看此刻的中医院。
自从姚虢栋离开医院以后，各种猜测纷纷扬扬，有人关心，有人惋惜，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有人幸灾乐祸不怀好意。
我们的苗果同学，每天还在继续抓药出方，不去理会医院流行的种种说法，她只希望早日抓住凶手，让江雪安心瞑目。
老药工每天做着私活，所有的工作都交给了她，虽说很累，但一个实习生又有什么资格来挑三拣四，没有谁能改变现实来适应自己的心境，最好的办法，是改变自己适应环境。
她兢兢业业把事做好，每天下班的时候累得腰酸腿疼，只好在走廊的座椅上休息片刻再回家。
这一天，她一如往常，从椅子上站起来，端着茶杯正准备往大厅外走，旁边走过来一个人，跟在她的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往前走了几步，既不超越，也不更接近。
苗果敏锐的觉察到他的存在，心里一惊，猛然回头：“梁老师？”
梁伶是附属医院的外科医生，每周坐诊三天，在这里遇见他，并不十分意外。
他看起来消瘦了许多，以往英俊的脸庞憔悴不堪，眼睛周围有一个很明显的黑眼圈，下巴上的胡子也没有刮干净，一反以往清洁爽快的模样。
“果然是你啊！苗果同学。”梁伶微笑起来，眼角露出几天鱼尾纹，毕竟是奔四了，岁月不饶人啊。他打量着苗果，半开玩笑说道：“比以前黑了很多，但是皮肤还是很健康。”
苗果脸上微微发烫，有些难为情：“假期几天都在果园中度过的，天天顶着大太阳，还能不黑？”
梁伶轻声咳了一声，注视着苗果的脸庞，忽然是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毕业论文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没找到合适的课题。”
“最近我在研究关于皮肤的新课题，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兴趣，当然，发表的时候，我会在撰稿人的后面写上你的名字。”
苗果心里暗自惊讶，压根不相信会有这种好事情落到自己的头上，因为在曾经的课堂记忆里，他从来没有对自己投来较多的关注，怎么如今会在这个研究课题中想到自己，还发出邀请呢？
她心里既有些兴奋，又有些困惑，弄不清他葫芦里到底装了什么药，所以没有立刻点头答应。
梁伶有点尴尬的低头笑了一下，随后很快恢复了以往的自信模样，爽朗地笑道：“你这是下班吗？有什么活动？”
“下班，准备回家吃饭。”
“那正好，我下班也没什么活动，不如一起到医院旁边的小饭店吃个便饭，顺便讨论一下这个课题，不知道我可有这个荣幸？”
这话听起来满客气，可他的语气和表情已是在下命令那般不容许推却。
苗果对这事云里雾里不知所以，凡事的发生必定有其道理，尤其是邢军他们解剖室一晚的事情发生以后，苗果对梁伶有了一分成见两分看法，他是一个非常现实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一点不介意使用什么手段，她毫不怀疑他之所以对她亲信有加，显示友好，其笑容背后，自有一个深藏不露的缘由，苗果虽说心中有困惑不愿立刻答应，但好奇心还是被他勾了起来，很想来探出个究竟，反正陆健前几天带学生出去采集标本了，回到家里也只剩她一人，不如就和梁伶出去，晚饭有了着落，也探明了他的真正用心。
想到这里，她歪头一笑：“好啊！”
梁伶显得很高兴，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两人便朝医院外的大街走去。
他们在一家川菜店坐下，从梁伶的身上，不时飘来一股陌生的气息，这让苗果感觉有些紧张，虽说两人面对面坐着，气氛却并不轻松。
苗果终于想到一个合理的话题，首先打破沉寂：“说说看，你怎么会想到现在的这个研究课题的？”
“哦，这个啊......”梁伶搓了搓手，端起桌上的竹叶茶，茶水清澈碧绿，倒映着他沉思的眼睛，略微沉默后，这才说道：“是我前些时候遇到的一个病例，勾起了我小时候亲眼所见的往事。”
苗果安静的坐在他的对面，认真地听他讲述。
“小时候我们村里有一个人，一夜睡醒后，忽然发现腿关节边上长了一个小疙瘩，当时他没有太在意，长就长呗，不痛不痒又没啥大碍，可是没想到，那种疙瘩一个接一个，好比雨后春笋长得没完没了，当时医疗条件差，经济条件就更不堪一提，他吃了一些药没有见效，就当做是种不治之症了，那疙瘩长到后来，包裹了整个人，他全身上下都被一层硬皮组织覆盖，疙里疙瘩就像一个树皮人。”
“我也遇到过这种病例。”苗果点头道。“是一个食沙异食癖的老汉，他的皮肤下也长了一个个小疙瘩，食沙本是想治疗这些异物，可是即使他吃了再多的沙子，那疙瘩也未见减少，情急之下，他就用手指甲去抓挠，发现从疙瘩里流出了一些白色物质，后来正好有医疗专家深入农村，发现了他的病症，你猜怎么着？后来的诊断竟然说，这些小疙瘩都是皮下脂肪瘤，对身体没有大的伤害。”
“不不。”梁伶摇头。“我遇到的病例并不是脂肪瘤，这个人身上的硬痂很厚，手足关节几乎不能弯曲，更别说生活自理了。”
“这到底是什么疾病？”苗果快速搜索记忆，却想不出相类似的病症。
“这是一种人乳头瘤病毒引起的疾病，你听说过树人的故事吗？”
“同一种发病原因？”苗果问。“这就引发你对皮肤组织深入研究的课题？但这些病例可都是免疫缺陷性疾病啊！”
“是的。很久以前人们对这种病认识不清，才会简单认为这是一种不治之症，这次又见到新的病例，才给了我启发来进行研究，因为在我身边就有这样一种免疫性极高，并且具有超强自我修复能力的皮肤！”
苗果沉默地望着他，在这一瞬间，她明白了他的动机和目的，内心轻轻掀起了一阵波澜。在此之前梁伶和她根本毫无瓜葛，他仅仅是为了研究这一目的，才来接近自己的，他采用拐弯抹角的迂回方式，吊起自己的胃口，诱发她的好奇，然后并不直接说明，却又让她自己明白了，之所以选择她，是因为她就是他的实验品。
他的功利和心机让她很是反感。
梁伶觉察到她的不快，便没有把话说完，只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的一盆毛血旺，说：“味道不错。”
苗果礼貌地一笑不答话。
梁伶看来沉不住气了，他放下筷子，表情严肃：“如果对这种优质皮肤深入研究，找出它自我修复的工作条件和环境，那么就可能找到一种有效的刺激因子，使患者产生类似的机体状态，形成同样快速修复和具有极强免疫功能的皮肤组织，改变许多患者的艰难处境，完成又一次医学上的技术飞跃……”说到未来美好处，梁伶不禁微微激动，如果说苗果后来观念有所转变，更多因素是因了他现在对于学术的执着和救死扶伤的渴望，和他此刻激情澎湃的精彩陈词。
于是，苗果问道：“样本的提供，需要作出多大的牺牲呢？”
“初步计划是，首先需要提供血液，用来测算在伤口愈合过程中血小板，凝血酶原的指数，还有就要看这种血液是否存在其他特殊因子，可以帮助皮肤强力修复和百毒不侵；然后需要提供少量皮肤组织样本，用来研究细胞和纤维结构的异同；当然啦，这其中还需要追溯到供体的家族史，生活环境，饮食习惯等等。”
苗果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喝汤，实际上，她对于自己的身体也有着极强的好奇心，类似的研究不是没有经历过，但后来并没人能够研究出个所以然，现在梁伶有这种想法，倒确实让她有点动心，这不仅是因为他是一个才华横溢出类拔萃的学术精英，对于他的研究成果她满怀信心，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个课题不仅能破解自身的谜团，还可能因为自己而使一部分患者找到康复的福音，使更多的人拥有更加完美健康的皮肤，这实在是一举多得的好事情，即使再自私的人，也抵不过这种强势的诱惑。因为每一个人的心中都隐藏着一颗善良的种子，只要遇到了合适的刺激条件，它一定会生根发芽长成一棵高尚的大树。
苗果抬起头，看着梁伶满怀期待的眼睛，撇了撇嘴问道：“你是怎么选定我的？”
梁伶敏锐地捕捉到她态度的缓和，呵呵笑了起来：“你的皮肤向来是男生宿舍茶余饭后的谈论佳话，这种受伤后神速的康复也是一个不解之谜，对此我早有耳闻，也深感兴趣，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找你商谈，今天我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在恰好遇到你的时候，你也恰好有时间。”
苗果微微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梁伶长长舒了一口气，他似乎很高兴地端起橙汁瓶，为她满满倒了一杯，可是，就在她与他目光接触的时候，她忽然奇怪地发现，他的眼睛没有笑，以往在眸子里飞扬的光彩不见了，只剩两团黯淡的冰冷，就像两个深不可测的黑色深潭，他的手不知是何缘故，轻微颤抖了两下，轻摇的瓶子里，一阵清幽的橙香扑鼻而来，莫名的勾起一缕淡淡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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