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灵虚无的白色云团群聚在远处,气势磅礴地覆盖了无垠的天空。云块轻轻地相互碰撞、挤压、推拥,缓慢而又柔和地翻腾起伏,在无边的天空中流动……
十数个百丈见方的金边圆坛,彼此间相隔着数百米,静静飘浮在如霭如雾的云纱之间,那一抹耀眼的赤金色在整片苍白中显得格外夺目。
白色玉砖铺就成圆坛的地面,在苍茫的天色映衬中,好似面面镀上一抹恬静淡蓝的玉镜。
在金色圆坛之外,悬空围绕着一轮环状的苍灰石座,在那一圈涡云纹里精心雕刻着四神的阳纹,青龙威武、白虎矫捷、朱雀飘逸、玄武沉稳。那看似重拙、粗犷的刀法里,却透着一股传承万世的豪迈与雄浑。
十二枝金色穹柱立于石座之上,悬空托着一枚人大小的银色水晶,在水晶内部,燃着一线抖动不止的黑焰,散着凛冽逼人的邪意,如一轮巨大的妖眼般探视着四周。
在那悬浮在云海之中的飞坛间,两条疾电般飘忽的身影飞掠而过,其间不时响起一串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旋即化为飞散的碎片,播撒在迷离的白霭里。
随着那道如日炙般灼热的剑光自眼前闪过,夹裹着碎天裂地的剑气,在玉石地面上撕出了无数道裂痕。承受不起这重重一击,再也拿捏不住的长剑顿时脱手而出,打着旋顺着地面直滑而出,出了阵阵的金铁摩擦之声。
就在这生死瞬间,那凌厉的剑气却透体而过,将身后的大半个圆坛击成了粉碎满天飞舞的碎块伴着石屑,在空中拉起了茫茫的白烟,坠入了深不见底的云间。
原本华丽宏伟的圆坛,如今只剩下了残缺不全的一半,像是一轮新月般歪歪斜斜的挂在空中。
如遭电殛般的右臂,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着,顺着剑刃传来的无形之力,就像是洪水般在他体内流淌,将自己的整个右肩全部击成了粉碎。
满脸冷汗的林凌跌跌撞撞地扑倒在地,勉强探出右手五指想要取回自己的剑,但随着他每一寸细微的挪动,那粉碎的骨头碎块就像是在互相碾磨般,出了微弱的尖响声。
火烧火燎般的痛苦从伤处传遍了全身,满脸惨白的林凌还在努力挣扎着,还没等他触及剑柄,一只穿着黑皮长靴的脚已经踩住了剑刃。
“一招之内连攻出七剑,这又是谁教你的?”
漆黑如墨中透着一轮轮的木纹、却又泛着金属光泽的剑锋,轻轻贴在了他的面颊上,传来了一丝沁人肌骨的寒意。取自帕特而奈行星特产的钢树,这样削制而成的木剑,拥有不输给钢铁的硬度,拿在骑士的手里照样可以一剑毙命。
“看似让人眼花缭乱无从抵挡,实质上却华而不实,给我牢牢记住真正杀人的话,只需要一剑。”
“我没有老师这样的修为,所以……”
“所以他们教你的旁门左道,你觉着也很适用,是吧。”
“是。”
直率地说出了心意,双眼被汗水蒙盖的林凌,挺起了年青稚嫩的面孔,昂仰视着面前那个身影。逆光而立的位置,让男子的周身被阳光所包裹,就像是云顶之上那轮俯视万物的金乌一般,刺眼而又夺目。
只有那柄架在颈侧的长剑清晰可辨,四尺二寸的笔直剑身就像身前这个人一样,苍劲刚直、令人无法直视。
“所以他们只是剑匠,永远也成不了剑圣。”
冰冷沉重的木剑一挥,重重斩击在了林凌的颈侧,眼前一黑的青年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在眼前翻转扭曲,就像是被水浸湿的水墨山水般,散成了一团混浊不清的黑影。
“今年的剑术教习到此为止,在明年的白露之前,自己好好想想吧。”
身影那浑厚有力的话语,是这个世界留在林凌耳中后的一丝声音,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坍塌下来一样,重重将他压进了漆黑而又无底的黑暗里。
身影迈出了一步,融化在了那金色的阳光里,布满裂痕的圆坛上就只剩下了林凌一人,扑倒在那莹白的玉砖上。
微弱却又带着刺骨寒意的风,在云间吹过,轻轻拂弄着林凌漆黑的丝。身着一身玄色绢丝武士服的少年,一动不动地躺倒在圆坛之上,显得如此孤零。
“啁……”
不知过了多久……
一声苍凉高亢的鹰啸声,穿过轻柔无垠的云海直传而来,在这虚无的天地之间传鸣着。一团展翅的青影投在了玉石之上,围绕着林凌不停盘旋飞舞,久久不愿离开。
云海间的一轮金坛上,出现了一个身着墨紫长衣的高挑女子,宽大的裙裾迎风摆舞,好似在白纱间开出了一朵深幽的紫花。
在金色双翼环的映衬下,如绢如丝般轻柔的漆黑长,黑得是如此耀眼,却又深邃得有些可怕。绣着槿花边的墨紫长裙,像是子夜那一抹令人心悸的夜色般,透着让人灵魂迷离的深沉……
女子突然在白云间迷离了起来,就像一点烛火般轻轻闪烁,已然出现在了另一轮金坛之上。连续几次闪烁间,那墨紫的身影自一轮轮金坛间跳过,最终停在了林凌的身边。
“这又是怎么说的……”
望着地上遍体鳞伤的少年,女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扫了一眼这破烂不堪的圆坛后,只是跪坐下去,将林凌的头轻轻放在膝上。
“混沌。”
“恭候御命,殿下。”
随着女子的召唤,空中立时响起了一个飘忽不定,却又直透入耳的低沉声音。好似远在天边,却又紧紧地跟随在人的身边。这声音听上去俨然属于人类,但细细品味一下,却又带着某种生硬与冰冷的味道。
“进行物质修补,不,直接开始物质变幻吧。”
黑绢也似的青丝,直垂在怀中少年的脸上,女子伸出雪白纤长的五指,轻轻拂弄着那被汗水和血水弄污的面颊,腕间那只紫镯上缀着的玉花彼此撞击,出了一连串沁人心脾的脆响声。
“殿下,请问变幻的参照物。”
“玉琼阁吧。”
“遵命。”
就在声音消失的瞬间,整个世界突然亮了起来,就像是太阳瞬间加大了亮度……
一时间,圆坛、金色穹柱、白云全部化作数百万点纷飞的细小光点,就像是一片片光的雪花般在空中彼此交错重叠,整个世界都像是被分解了,只剩下了这片光。
在光芒渐渐散去之后,女子眼前重又出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数千里波光嶙峋的碧水,延展向无边无垠的天空,孤高的苍青天空下,几点鸟影拍打着双翼,在淡如烟雨的薄云间飞舞。
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身处一间小巧精致的楼阁之中,孤垂直于这碧波万里之中。
黑色的廊柱直挺入深不见底的碧水之中,白色薄幔随着清凉的海水轻微吹拂着。矮案上的铜炉中升起了一缕白线,带着淡淡的香气,在亭中袅袅围绕。
“暂时忘掉过去,好好的睡吧。”
怀中的林凌,那张还略显稚嫩的面庞微微抽搐着,似乎正陷入深深的梦魇之中。女子的声音显得温婉轻柔,用那冰雪般晶莹的五指,轻轻抚平了少年脸上那渐渐显露的痛楚……
“反正对我们来说,时间太多了……”
废铁搭成的房梁,在火焰中开始逐渐融化扭曲,变成了赤红闪耀的铁水,顺着灼热的地面向四处流淌着,就像在荒芜的大地上织出了一张赤红的血网。
焦黑碳化的尸体倒卧在房屋的废墟里,四肢还保持着生前那痛苦挣扎的模样,大开的手指直探向天空,转眼间,就在涌来的高温之岚里爆成了纷飞的黑灰。
在那五指所向的地方,三名十多米高的凶悍巨人,站在地狱火海所包裹的街道上,宝蓝色的金属躯体被染上了一层浓稠的赤红。
等离子步枪逐一摧毁着所有出现在他们身前的建筑与活物,蓝白色的离子弹雨呼啸着飞过街道,留下了一连串死亡的光点。轻松融化了简陋的墙面,嘶嘶作响的死亡之雨在城市中四处播撒……
散着高热的赤红战斧,劈开了脆弱的房屋,飞落的残骸顿时淹没了还在负隅顽抗的人。
对这些没有护盾的目标来说,蓝白色的等离子光弹是最好的武器,高温的光团可以蒸烧融一切目标,很快将这些注定一死的人,彻底从这世上抹去。
用来狩猎与自卫的旧式步枪,在这些金属泰坦面前连小孩的玩具都不如,披着兽皮外衣的人们,只是在愤怒和不甘的支配下,用自己的生命拖延着毁灭时刻的降临。
“凌,你带着妹妹去地下。”
淌着鲜血的右手,依旧牢牢抓着那把“红色联盟”生产的旧步枪,父亲轻轻摸着自己的额头,语声听起来从来没有这么慈祥过。长久的野外狩猎生活,早把男人的身体锻炼成如钢铁一样坚实,但此时他的眼角里,却隐约闪动着晶莹的光泽。
没有丝毫征兆,当那些预示着灾难的流星从天空划过,降下的恶魔对着这个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定居点,开始了一场无差别的屠杀。
好不容易乘坐铁罐头般的飞船,九死一生的来到了这颗星球的开拓者们,心中充满了不甘。费尽心血建立的城镇像是纸壳子般只剩下了灰烬,自己的亲人也在遭受着无情的杀戮。
但是再强的血肉,也无法阻挡这些名为“死亡骑士”的恶魔,开拓地这些钢刀般的男人们,只是用性命在给自己的家人争取逃生的时间与机会而已。
什么也没说的男孩,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牵住了妹妹那只不停颤的小手,深深望了父亲一眼之后,两个小小的身影早就逃进了被火焰染红的废墟中。
“行了,各位三老四少,该咱们上路了”
轻轻活动了一下有些硬的肩膀,男子刀削般的面容上,泛起了一层爽朗的笑容。十几名野兽般健硕的男人,拿着五花八门的枪支守在他身边,唯一相同的,就是每个人胸前都捆着一排银色的圆筒。
用于开矿的炸药,现在捆在因为愤怒而热血沸腾的胸口上,这些已经失去家庭亲人的汉子,只是在等着一个拉响导火线的机会。
“跟着老大了,咱们兄弟里没怂人。”
似乎就在等着这一句话,这些武装简陋的男人结成了松散的队伍,头也不回地迎向了那越来越近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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