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以后,华夏大地逐渐进入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
即使阳光偶尔眷顾,空气也一样刺人肌骨。鄂州城在大雪过后,隐去了往日的繁华喧嚣。午饭将近,从南城门口走进的一群人中,有两个人特别刺眼。
走在稍前一点的头戴斗笠,身披黑衣,看不出样貌;紧随其后的是一个衣着华丽、模样俊俏的公子哥。他们的出现,引来不少路人的驻足观望。
他们正是夏姨和陆林雪。
两人一面赶路,一面打探公孙砚的消息,走走停停,从岳阳到鄂州,竟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夏姨带着陆林雪选了一处僻静的客栈落脚,点了几样鄂州的小菜,吃罢之后,就上楼休息了。
陆林雪身子弱,怕冷,入冬以后,夏姨已经给她加了两层衣服。夏姨更是吩咐小二在房间加上炭火,她自己则一如往常,待陆林雪睡熟之后,盘膝坐在床沿打坐。
因为风雪的缘故,天还未完全黑,鄂州城就早早安静下来。夏姨一边打坐,一边听着屋外呼啸的寒风和屋内陆林雪匀称的呼吸,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但这笑容稍纵即逝,只一闪,便消失不见。
夏姨走下床,替陆林雪整理一下被子,看着她美丽的脸颊,心里默念道:但愿能早日寻着砚儿,带你们远离江湖的恩怨纷争,过个普通人的日子,该有多好。
陆林雪嘤了一声,轻轻叫道“公孙大哥……公孙大哥”。
夏姨看着陆林雪脸上泛起的甜美笑容,心里寻思她是梦见公孙砚了,这小姑娘平时嘴上不说,却经常在梦中叫着公孙砚的名字,有时是欢笑,有时是低低的抽泣,足见她用情至深。夏姨又想:自己一生历经坎坷,洞察世事,但惟独情之一事,最是捉摸不透,虽然自己一生未触及此事,但见得听得多了,似乎也能够理解陆林雪心中的痛处。
念及如何才能找到公孙砚,夏姨心里没有多少把握。她轻轻走到窗户边,借着大雪的反光,看着外面模糊的街道和成排的房舍,心里一阵感伤。忽然,几句争吵声从客栈的大厅传上来。
只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你这人还讲不讲道理了?明明是我家小姐先来的,怎么又要让给你住呢。”女子声音尖细,应该是个小姑娘。
一个男子的声音吼道:“格老子就是不讲道理,那又怎地,小妮子再要争吵,我拗断你的脖子。”听声音,是个中年男人。
另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二位客官消消火。千错万错,都是小店的错。大晚上的,吵醒了其他客人,小的无法交待呀。”应该是客栈的老板。
那中年男人故意提高声音叫道:“吵醒了最好,统统给老子滚蛋,小心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破店。”
掌柜的一听要烧他客栈,吓坏了,忙打圆场道:“大爷,使不得,使不得呀。小的这就给您想办法。”
那小姑娘一声冷笑,说道:“掌柜的,他能烧了你的房子,我就不能吗?”
掌柜的更急了,忙赔不是,说道:“姑奶奶哟,能,能,都能。”
这时,又想起另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算了,月儿,不与他一般见识,咱们走吧。”
月儿急道:“小姐,明明是我们先到的,这人好不要脸,耍赖争咱们的房间。外面天寒地冻,其他客栈又没有空余的房间,要是冻坏了你,我可没法向老爷夫人交待。”
那小姐微怒道:“现在开始学着不听我的话了,是吗?”
“月儿不敢。月儿只是不想让小姐受冻。”声音中,充满了委屈。
那小姐刚一说话,夏姨就觉得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等她再次说话的时候,夏姨就明白过来,“苏姑娘,她怎么也来鄂州了。”
夏姨靠在窗边,继续往下听。
这时那男子的声音更大了:“不跟我一般见识,怎么,小妮子觉得老子的身份太低,够不上跟你说话么。”
苏姑娘回答道:“前辈误会了。我这婢子年小不懂事,刚才有得罪前辈的地方,小女子这里赔个不是。房间我们不要了。”
那男子见苏姑娘服软,气焰嚣张起来,叫嚷道:“我是见你两个小妮子生得好看,才软了心肠。也不去打听打听,有几个人敢跟我圣手神君如此说话,一掌就将他脑瓜子拍成烂泥。”
夏姨心中微微一惊,沉吟道:“圣手神偷,此人也到了鄂州,难道也是为那件事来的吗?遇见这个瘟神,两个小姑娘怕是要吃亏。”
夏姨嘴中的圣手神偷就是那男子所说的圣手神君,他名唤董梁,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神偷。他不习惯人家叫他为“偷”,自己便称作“神君”。此人武功高强,尤以轻功见长,性子亦正亦邪,为人做事,全凭喜好,被江湖正派人士所不齿,黑道上的人物也较少与之来往。
苏姑娘道:“小女子敬你年长,才给你赔个不是,更将房间让给了你。若要得寸进尺,我却不怕你。”
圣手神偷道:“哟,有点意思,你不怕我,却要怎地?”
夏姨听见双方争吵,担心会打起来,便轻轻推开窗户,跃到对面屋顶上,又轻轻一纵,消失在夜色之中。
她见客栈的门敞开着,便藏身在不远处的屋檐下,静观其变。
苏姑娘虽然生气,却不想再理会他,便拉着月儿,转身欲离开。哪知圣手神偷并不想就此作罢,他身形一闪,挡在门口,说道:“姑娘,话还没说完,就想走吗?”
苏姑娘握紧左手长剑,说道:“前辈,不要欺人太甚。”
夏姨暗叫一声不好,心想:“要是动起手来,苏姑娘定然吃亏。况且,雪儿要是被打斗声吵醒,又会一夜难眠。”
她不想自己现身,又希望阻止这场争斗,可一时却想不出可行的办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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