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砚道:“公孙振北老英雄的名号,晚辈倒是听说过,却无缘识得他老人家,更加没有那份荣幸成为他的传人。前辈怕是看错了。”
易云忠抢道:“听道兄如此一说,小弟也觉得他使出的那两招,颇似凌霄剑法。”
了缘道长道:“庄主剑法高深,小兄弟内功精湛,两人各有所长,依贫道看来,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易云忠道:“不行。就算他是公孙振北的传人,但杀了我庄上这许多弟子,若轻易放了他,我如何向山庄上下交待。”
了缘道长道:“公孙振北光明磊落,乃当世少见的英雄豪杰,只可惜遭奸人所害,英年早逝。如若这位小兄弟果真是他的传人,那人品作为自然不差。就请庄主老弟看在公孙振北的面子上,放了他吧。”
易云忠一阵沉吟,心想:“现下二哥、三哥都不在庄上,单凭我一人之力,若再缠斗下去,就算勉强赢得了他,也不是光彩的事情。虽然放虎归山,但日后集我们三兄弟的合力,要再拿他,并不是难事。”权衡利弊,便不想再与公孙砚斗下去。
了缘道长见易云忠沉默不语,又道:“贫道昔日与公孙振北交情不浅,还请庄主老弟看在贫道的面子上,饶过这位小兄弟吧。”了缘道长两次求情,先后用了放过和饶过两个字,也算是给了易云忠足够的台阶。
易云忠道:“既然道兄也为他求情,小弟总不能驳了道兄的意思。”
了缘道长心里一宽,道:“不知石兄弟意下如何?”
公孙砚朝易云忠深深一揖,道:“晚辈一时失手,杀了庄上兄弟,心里歉疚不已,庄主海量汪涵,晚辈没齿不忘。”
易云忠道:“要放了你可以,但必须答应我两个要求。”
“前辈请讲。”
“一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必与外人提及。”公孙砚答应了。
听到这个要求,了缘道长不禁感叹易云忠到了这样的年纪,得失之心竟还是如此之重。其实他哪里知道,易云忠此举的目的,是不想让外人知道公孙砚是从出尘山庄出去的,将来不至于走漏了出尘山庄囚禁孤独老人的消失。
易云忠又道:“这第二件便是,明年今日,你须再来山庄一次。届时,我们再一决高下。”公孙砚也答应了。
了缘道长一声长笑,道:“既然庄主与小兄弟定下了君子之约,明年此时,贫道也一定到场,好再睹二位精彩绝伦的比试。”
公孙砚道:“不敢不敢,晚辈理当多向两位前辈学习才是。”
易云忠叫来易蔚然,让他带领公孙砚出庄,自己则陪着了缘道长踏雪赏梅去了。
易蔚然对公孙砚是又恨又怕,但易云忠吩咐放了公孙砚,他原本一肚子的坏水,就没办法再施展出来。
公孙砚远远的跟着易蔚然,觉得出尘山庄比苏府和陆府又大了许多。只见庄院里楼阁亭台林立,假山湖池遍布,在积雪的覆盖下,更加显现出一派肃穆广阔的气象。
出了山庄,公孙砚松了口气,此时,才终于觉得彻底逃离了那个困了他两年多时间的地方。面对寂静的旷野和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公孙砚忍不住长啸了几声,数年来积压在心中的怨恨和痛苦一泄而尽。出尘山庄是一处独立的院落,举目之下,并无人烟,公孙砚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处,只得粗粗辨明方向,展开轻功,朝东边而去。
傍晚时分,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公孙砚放慢脚步,找了位赶路的大娘一问,才知道自己到了夔州境内。
夔州,即今重庆奉节地区,古为巴渝东北部政治、经济和军事中心,因其雄踞瞿塘峡口,地势险要,故而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关于夔州的传说,较早见于战国时候。彼时,爱国诗人屈原受奸臣陷害,被贬官放逐。楚国被秦国侵吞后,他悲愤至极,便投汨罗江而死。汨罗江有一条神鱼,十分同情屈原,它吞入屈原的尸体,从汨罗江游经洞庭湖,然后进入长江,再溯江而上,送往屈原的故乡秭归。当神鱼游到秭归时,百姓们拥到江边,失声痛哭。神鱼受到感动,也跟着淌下泪来。泪水模糊了神鱼的视线,游过了秭归,直到撞着了瞿塘峡的滟滪堆,才猛然醒悟。神鱼急忙掉头往回游,将屈原的遗体送到了秭归。就这样,人们将神鱼从滟滪堆往回游的地方,叫做“鱼复县”。蜀汉章武二年(公元222年),刘备兵伐东吴,遭到惨败,退守鱼复,将鱼复改为永安县。唐贞观二十三年〔公元649年)改称奉节县,隶属夔州府。较有名气的当为夔州八阵图,分“水八阵”与“旱八阵”。传说,刘备征伐东吴,兵败退到白帝城,幸得军师诸葛亮的帮助,才使东吴主将陆逊陷入能比10万精兵的“八阵图”。所以,人们把这里传为“奇才列石尽玲珑,锐有精兵十万雄,变化能参天地秘,纵横直与鬼神通”。
进城后,公孙砚已是饥肠辘辘,但他除了一套破烂的衣服外,身上再无半点值钱的东西。闻着飘散在空气中的饭菜香,看着街道上摆放的各色小吃,公孙砚更觉喉头发痒、食肠纠结。但他也不屑去做那种强抢狠夺或摇尾乞怜的事情,正自为难间,却见一大群蓬头垢面的叫花子簇拥着一个中年乞丐涌进一条小巷。
那是丐帮弟子,公孙砚跟了过去。
一群人穿街走巷,过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才到一处广场上。此时夜色未深,但广场边上早已点满巨大的松油火把,照得四周如同白昼一般。公孙砚跟在人群后面,远远的就闻见了酒肉香。
只见各式模样的丐帮弟子及各种打扮的江湖人物,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纷纷入座。公孙砚选了一张靠边的桌子坐下,也不管那么多,抓起半只鸡就吃将起来。过不多久,各桌兼吃喝完毕,原本嘈杂的喧闹声,渐渐小了下来。
这时,广场中间位置走出来一个老者,他朝四方抱拳一礼,然后说道:“在下丐帮夔州分舵庄怀宇,承蒙各路英雄抬爱,光临分舵一年一度的选使大会,各位吃好喝好,再听庄某啰嗦几句。”他见四周彻底安静下来,便又继续说道:“通过早上的比试,帮中弟子,无论辈分,各凭武学修为,从中产生了十二位优胜者,现在就请这十二位弟子一一与各位见面拜礼。”说完,人群中立时响起了雷鸣般的喝彩声。
当先走出来的是一位身材魁梧,较常人要高出两个脑袋的彪形汉子,他背上背了四个袋子,公孙砚知道,这是丐帮中的四袋弟子。
庄怀宇紧跟着介绍道:“这是分舵四袋弟子耿秋明。”接下来出场的是一个身材矮小,样貌又其丑无比之人,他身后背的也是四个袋子,庄怀宇介绍道:“分舵四袋弟子谷易安。”……随后,又有几个人相继走了出来,庄怀宇也是一一介绍给众人认识,公孙砚没再听下去,只在心里可惜自己错过了一场精彩的比武。
等十二人都出来之后,庄怀宇又道:“这十二位弟子,无论是武学修为,还是人品,在夔州分舵,都属于佼佼者,他们将代表分舵所有弟子参加明年正月十五的洞庭君山丐帮大会,还请在场的各路英雄,今后多多提携他们一二。庄某代表夔州分舵,感激不尽。”场上随即响起一阵“客气”、“见外”之类的应和声。
几斤肉、几碗酒下肚,公孙砚吃饱喝足,见这情况,聚会将要结束,他估摸后面没什么新奇的事情可看,便起身欲走。
哪知庄怀宇眼神犀利,公孙砚刚一转身,他便问道:“兄弟要走?”
公孙砚道:“前辈可是叫在下?”
庄怀宇道:“看样子,你也是帮中弟子,怎么不懂帮中规矩吗?”
公孙砚道:“庄前辈误会了,在下并非贵帮弟子。”
庄怀宇眉头一皱,道:“果然眼生,不知兄弟尊姓大名?”
公孙砚道:“在下石有道,本是岳阳的生意人,只因路遇劫匪,盘缠散尽,到了夔州后,感觉腹中饥饿,又恰遇贵帮在此开设大典,便过来叨扰一二了。”
庄怀宇笑道:“难得石兄弟赏脸观礼,喝酒吃肉我们欢迎得紧,只是礼仪还未开始,石兄弟就要离开,这多少对敝帮先祖不敬吧。”此话一出,丐帮弟子中就有几十号人站了起来。
关于丐帮,公孙砚只零星听到过一些传言,没有真正接触过,他倒真不知道庄怀宇所说的仪式是什么。见激怒了丐帮弟子,公孙砚不得不赔礼道:“在下见识浅薄,不知贵帮规矩,还请各位海涵。”
庄怀宇道:“如果石兄弟觉得敝帮哪里怠慢了,还请明言。”这话虽然说得客气,但语气间已透漏出不满。公孙砚一阵苦笑,不知如何解说才好。正在为难的时候,隔壁桌一人站起来道:“庄舵主,这位小兄弟是随在下一道过来的。所谓不知者无罪,还请舵主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了他吧。”公孙砚一看,正是入城时候在小巷口见到的那位中年人。
朱怀宇展颜笑道:“原来是江上蛟李毅。既然有李兄弟作保,那自然是没得错了。不过还得烦请石老弟担待一二,等敝帮选使仪式结束,再与你喝个痛快。”
李毅性格刚直,好打抱不平,因其常年生活在川江一代,且水上功夫了得,故而江湖上的朋友送了他江上蛟这个雅号。公孙砚朝李毅抱拳一礼,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坐下来观赏选使仪式。
只听朱怀宇一声令下:“开始”,广场上立时响起震耳的鼓乐声。随后,两名丐帮弟子分别拖着一只酒碗和一把匕首走上来。站在最前面的代表首先拿起匕首,挑开自己的食指,将鲜血滴入碗中,其他人依次效仿,很快,一碗酒就被染成了红色。十二名代表逐个喝下血酒,这歃血为盟的仪式就算结束。这时,鼓乐之声由高亢转为低沉,场上的丐帮弟子,纷纷起身,先后走过那十二人面前,每经过一人,便往他身上狠吐一口口水,直至所有人都吐完。
歃血为盟之事,在江湖上并不新鲜;而往别人身上吐口水的做法,公孙砚却是第一次见到。在丐帮内部,这样的规矩是有其特殊意义的。丐帮起于两宋,虽然人数众多,但并不是江湖上的第一大帮派。彼时的丐帮,地域差别较大,内部存在较多分支,不同派系之间,因为利益关系,经常会发生冲突。一年一度的君山大会,主要目的就是调节不同派系之间的矛盾。歃血为盟是为了让十二名代表团结一致,往他们身上吐口水,则是提醒他们要忍辱负重,以便为分舵争取更多的长老席位和利益划分。
仪式完毕,众人相继散去。公孙砚既无银两,也无熟人,左右没有合适的落脚之地,便在广场上择一处角落,胡乱对付了一晚上。(精彩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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