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还是天龙国的子民,上至八旬老翁,下到六岁学童,都知道十年前发生了一件大事,北方的芒厉族人大肆南侵,铁骑所至,所向披靡。天龙国军队望风而逃,半月不到,天龙国塞北所属州县已失却大半。若不是在一代名将许川大人的带领下,天龙国出动最后的精锐--大内禁卫军和秘营,才将芒厉大军阴挡在浣沙河的天龙渡口,只怕此刻天龙国举国上下都要说芒厉语了。
两军相持,隔河对望将近月余,谁也不敢出军,一则是因为这浣沙河水太深,芒厉人本是生活在草原大漠,骑兵虽然骠悍,遇水就不太灵光,二则芒厉人的先锋让许川当着他们的面尽数赶入了浣沙河中,眼看着自家弟兄一个个在河中溺毙,让芒厉军心士气大为跌落,先前气势一扫而空。这第三,尽管水师提督郭子明一再请战,但许川却就是不允,他严令不许麾下各路兵马出战,如若不然,斩无赦。至于为了什么,却无人知晓,军中各将都纷纷猜测是许川畏惧芒厉骑兵厉害,但无人敢提。
直到那一年深秋的某一个夜里,天龙国军队营地里的士兵还在河这边,就听见河对面的芒厉军营乱成了一片,火光四起,惨呼之声此起彼落。当夜军中各将就被宣进中军大帐,许川下令出战。而各将点好兵马来到河边时发现,郭子明的水师早已候在河边多时。
众将心中多日迷惑此刻才解,但心中又生疑团,不知主帅怎知今日敌营会有此变?不过当时战机稍纵既逝,大家纷纷上船,相互间也无人就此问再纠缠,大家只是一心杀敌。
待得船儿靠岸,只见芒厉大军已死伤过半,大半是自家兵马相互践踏所致,营中帐蓬也多被烧成灰烬。大家趁乱合力冲进营中,初时芒厉军队慌乱无措,到后来渐渐回过神来,组织抵抗,倒也让天龙国军队吃了点苦头,怎奈天龙国军队是有备而来,士气正旺,终于还是将芒厉大军杀得大败,但芒厉骑兵实在厉害,战至最后还是让他们走脱了不少。
到得后来众将收拾战场时发现,敌军大将帖布尔汗王已死在军中多时。
战后多年,帖布尔汗的死因一直是个谜,军中传言他是为天龙国秘营高手所杀。但因为谁也没有亲眼见到,因此也多是猜测之言,道听途说。此后战事一直绵延十年,其间不知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自浣沙河以北地方白骨累累,十村九空,渺无人烟。
“那十年间,”狄浪双目望向窗外出神,声音低沉下来,语气中充满了苦涩与无奈,“我与师父还有一众师兄弟到塞北去,去的时候还有二十多人,可回来的时候,却只有七个不到了。”
话说到这里,楼下却又上来几名食客,其中一人一身光鲜打分,长得面若桃花,唇若朱敷,手摇折扇是一派的逍遥自在。其他诸人围在他身旁点头哈腰,要说此子倒也长得俊俏,只不过一双眼睛贼忒兮兮,时不时的望向老板娘那一边。
老板娘一看到他就浑身不自在,轻轻一皱眉。少年公子涎着脸走上前去道:“凤姐儿,这酒楼里闷得慌,不如出去耍耍吧?”说着一双手就不老实了,要向老板娘脸上摸去。老板娘一个闪身向后避去,那小子手却也快,跟着又摸了上来,老板娘眼见闪躲不过,眼波流动望向四周,却是无人敢上前拦阻,一时气急,粉脸羞得通红。
众食客见他公然调戏老板娘都是敢怒不敢言,原来这少年竟是江宁府公孙家的长公子,众人一想到公孙家的势力背景,就全没了胆气,心里却又恨得牙痒。有的人干脆就别过脸去,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啪”的一声脆响之后,只见公孙公子捂着手腕,怪叫一声,看脸上痛楚模样,倒像是被毒蛇咬了一般,而他身前地板上正落了一枝筷子。
众人还不明白倒底出了什么事,但听一人朗声道:“若我是你,便把那爪子挪的远些。”刘致远看得清楚,这筷子正是狄浪所掷,刘致远早已忍耐不住要上前喝止,却被狄浪一把扯住,心里正奇怪,这时一见,心道:“好哇,原来是要自己动手。”
那公孙公子又痛又恼,正要寻人晦气,听见狄浪说话,一张脸阴沉得要拧出水来,他向左右使个眼色。那些家奴便快步向狄浪冲了过来,但一见到刘致远正坐在狄浪对面,就又都停了下来,不敢上前。公孙公子这时揉着手背也走了过来,见到刘致远也是一怔,刚才他是色欲攻心,旁的人全不在眼里了,却没想到江宁府的总捕头正坐在这里。虽然公孙家在江宁府乃至天龙国都是有权有势,但多少还是有些忌惮公门中人。
他眼珠一转,指着狄浪道:“总捕头,此人持械伤人,你还不捉了他去。”他对自己调戏良家妇女一事只字不提,却恶人先告状。
刘致远寒着脸道:“我只看到你调戏妇女,却未看到有人持械伤人,不知在座诸位可有看到?”
在座食客中胆小的已经结帐下楼,胆大的却也不在乎,轰然应道:“并未看到!”
公孙公子一时语结,怒道:“好,好,你若在我公孙家也不过是只狗而已,竟敢这样与我说话,怕是不想在衙门里混了吧。”
刘致远从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道:“我劝公子还是斯文些的好。不要再混闹了吧,免得让公孙大人听了去。大家都不好过。”
公孙公子心道:“若非他老人家已经上京城去了,我安敢出来?”眼见在刘致远这里讨不了便宜,便又哈哈一笑:“我也不与刘总捕头为难,只要将此人交我处置,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如何?”
刘致远正要说话,狄浪却“呼”地一下直起身来,把公孙公子吓了一跳,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狄浪冷笑道:“你个衙内,好生不知进退,我本想薄惩于你也就算了,敢情你觉着方才打得不痛是么?”嘴上说着,一双大手就向公孙公子抓了过去。
众家奴上前拦阻,被他一脚一个踢得东倒西歪,躺在地上呲牙咧嘴,动弹不得。公孙公子拔脚要跑,只觉后领一紧已经被狄浪提在手中。他不住挣扎,口中大呼:“刘捕头,快来救我!”
刘致远张了张嘴,意欲上前,却见狄浪“嚯”地转过身来道:“你莫上来,不然朋友都没得做。”一听这话刘致远抬起的脚又放了回去。
却见狄浪拎着公孙公子走向一张空桌,将他向桌上一按,左手不知何时取了一根木棍,“啪啪”地向公孙公子的屁股上打去。
可怜公孙公子从小到大从未受过这等教训,立时惨呼连连。总算狄浪手中并未用上全力,不然此刻公孙公子的屁服只怕已是血肉模糊,小命也不保了。
狄浪打得兴起,口中道:“你这般蛮横霸道,可见小时家中管教不力,我今日便替你长辈教训教训你,可知错了?”
公孙公子口中不住讨饶,初时声音还大,渐渐声音便小了下去,却是晕过去了。刘致远见势不妙,上前劝道:“狄兄,念他年纪尚小,就饶他去吧。”狄浪冷笑道:“年纪尚小便已如此,长大了岂不是个祸害,何况他刚才也没想放过我哩。”口中虽如此说,但手上也停了下来。
那老板娘已经吓得花容失色,若在这里出了人命官司,她这明月楼如何经营得下去,也上来劝阻。狄浪见她过来,笑道:“你要来劝我么?可记得刚才他如何待你?”说着递上手中木棍。老板娘一怔,不知他意欲何为,却听狄浪道:“你打他三下,三下之后,我便饶他不死。”老板娘不敢伸手去接那木棍,被狄浪一把塞进手中,刘致远在一边道:“你还是听他的,若再让他打下去,只怕真是要出人命了。”
公孙公子悠悠醒转,一听又要来打,登时叫道:“莫再打了,莫再打了,屁股已经开了花了。”狄浪寒声道:“你再敢出声,我割了你的舌头。”
公孙公子身上一抖,趴在桌上却是动也不敢动,老板娘面现犹豫之色,终于还是打了下去,棍身甫一挨近这少爷的屁股,便听见一阵杀猪般嚎叫。楼上观热闹之人均是一阵大笑。
老板娘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一下没了力气,后面两棍再也打不下去。
这时楼梯里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冲上来十多个护院武师打扮的人。当先一个焦黄面皮,蓄了一部长须,身形瘦削,上来得急了,还不住在咳嗽,看上去像个久病的人一般,偏生他左右之人对他似是十分尊重,有人立刻给他搬了张椅子过来,他也老实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
刘致远一见此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悄声对狄浪道:“此人武功在江宁府可称无敌,你要小心了。”狄浪笑了笑道:“我可不想多找麻烦,看看再说吧。”
公孙公子一见此人,大呼道:“马师爷,你快来救我。”
马师爷在自怀中取出一块帕子,擦了擦嘴角,一字一顿道:“我家公子不知得罪了哪路英雄?请站出来说话!”他看上去病怏怏的,声音却响亮得很,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有体质弱的已晕了过去,体质好的也都觉得头晕目眩。
马师爷一双眼睛在这二楼中扫视了一遍,“咦”了一声后,定在了狄浪的身上,老板娘早把木棍丢在一旁,不住的往狄浪身后靠。其实马师爷一眼就看出这件事就是狄浪所为,只不过为了显示自己深湛内力,故意这么一问,却不料浪神色自若,也去寻了一张椅子与他对面而坐。
马师爷手捻长须,道:“请教尊姓大名?在哪个码头混饭吃?”狄浪一拱手道:“好说好说,在下狄浪,在本地经营茶庄。”马师爷心中纳罕,不知道本地茶商中何时出了这么一个武林高手?他接着又问:“我家公子可是冒犯了阁下?要受阁下如此招待。”他进来时也看见公子正趴在桌上动也不动,而一名女子正手执木棍立在他身旁,想到少公子素来行事荒唐,他不猜也知道出了什么事。
果然见狄浪将身后躲藏的老板娘扶了出来,指着她道:"这事儿的苦主却在这里."
这狄浪气度沉稳,精气内敛,看来一身武功不可小觑,马师爷暗自思忖,略一沉吟,他咳了一声道:"这位狄小哥请了,不如卖小老儿一个面子,就将这不懂事的孩儿放了如何?我代他向这位小娘子陪个不是,请恕小老儿有病在身,不方便起身行礼."听他话语诚恳,老板娘想说算了,却见狄浪没有说话,嘴唇动了动,也就没了声音.狄浪眼睛扫了扫那还趴在桌上的公孙公子,说道:"脚长在他自己身上,又没人缚着."
马师爷闻言暗喜,想不到此事如此轻易就调停了,向左右打了个手势,那些人立刻就上前将公孙公子扶下桌子,那公孙公子见到自己人多,又不安分起来,对马师爷道:"你见我被人欺负还不帮我出气,你快去杀了他."马师爷脸一沉,道:"少公子,今日你偷出公子府,惹事生非,怎么还嫌不丢脸吗?非要惹得老爷不高兴了才停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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