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次日上路之时,却是谁也没有提昨晚的事情。方洛知道仙剑中最后的故事发生在南诏,李逍遥也多半停留在那里,当下便往那里寻去,只是绿魔滑板能量有限,到了南诏国中,两人便开始步行,一路上一边寻人,一边贪看沿途风物。两人都是初识“情”之一字,偶尔牵手互望,都觉得甜蜜无比,只盼望这段路能永远走下去,就连方洛也忘记了要寻找支线剧情的初衷,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为自己凑奖励点数的队友,但压抑了多年的感情一旦爆发出来,却是沉浸温柔之中,不能自拔了。
只是两人心里却都和明镜似的,偶然有人提到未来怎样,另一人必定会把话题岔开。
如果流星的灿烂需要燃烧生命,那就多珍惜一刻这片灿烂吧,就算日后要化作孤寂的陨石,那也日后再说了。
两人也不知道找了多少个村多少个寨,这天在一个小村里打听了半天,都觉得有点饿了,便找到村子里的一个小酒馆点了几个菜慢慢吃着,封寒月突然嫣然一笑道:“方大哥,今天是我们认识的第一百天,我们喝点酒庆祝好不好?”
方洛本不善饮酒,但这时候心里都是浓情蜜意,别说陪封寒月喝酒了,就是她想要天上的星星只怕也会想办法去摘,当下一笑:“没想到你还会喝酒,我这里的酒可是你从来都没有喝到过的绝世好酒哦。”随手取出一瓶茅台来,才一打开,就已经酒香四溢。封寒月眼睛一亮,不依道:“好啊,你藏着这么好的酒却从来不告诉我,你应该先罚三杯。”
方洛笑道:“你也从来没说过你会喝酒啊,要罚也是先罚你。”
封寒月正要再开口,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含含糊糊的声音道:“如此好酒...你们还推来推去...不如给我喝了吧。”
两人愕然回头,就看见店门口有个满脸胡茬的醉汉,穿着一身脏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长衫,望店里硬挤。看到这醉汉,几个店小二一起拥了过去,一边把他望外推一边骂道:“你这不要脸的醉鬼,上次喝完酒不付帐被打的伤都好了?还敢来骚扰我们客人,滚!”
封寒月轻笑道:“这世上倒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呢,都这个样子了,还念念不忘地要喝酒,也不觉得自己那件几年没洗的破衣服有多臭......”正说了几句,突然发现方洛的脸色十分难看,急忙问道:“怎么了?”
方洛只觉得喉头发苦,涩声道:“那个人就是我师兄。”
两人急忙把店小二赶开,方洛扔了一块金砖在柜台上,让店小二赶紧开了两间客房,把李逍遥扶了进去,李逍遥着实醉的不轻,一身浓重的酒气熏的封寒月眉头直皱,他嘴里还在喃喃地不停念道:“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需誓言。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封寒月用白玉般的小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皱了皱小巧的鼻子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毁掉锁妖塔的师兄?他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他嘀咕的又是什么啊?”
方洛叹了口气道:“这是他的妻子以前写给他的诗......那时候,师兄他还是一个店小二......”他便把李逍遥和赵灵儿的故事说了出来--李逍遥如何去仙灵岛求药结识赵灵儿,赵灵儿如何因为是女娲血脉而被剑圣误会关入锁妖塔,李逍遥又如何不顾剑圣不肯承认他蜀山弟子的身份而闯入锁妖塔将她救了出来,赵灵儿又是如何为了天下苍生和水魔兽同归于尽......方洛的口才本就很好,这故事又确实十分感人,只听得封寒月泪留满面,连看李逍遥的眼神都不同了,她幽幽道:“没想到你师兄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只是......”
方洛愣了愣,问:“只是什么?”
封寒月几番欲言又止,勉强道:“只是他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你要劝他振作啊。”
方洛又叹了口气,柔声道:“我会的,你早点回房休息吧。只怕师兄至少要明天才能醒过来呢。”
封寒月走出门口,突然回头问道:“你知道我刚才本来要问什么的,是么?”
方洛苦笑道:“既然你没有问出来,我又何必回答?”
封寒月轻叹一声,带上了门。
方洛再次长叹一声--他自己也觉得,今天叹的气比以往一百天里加起来还多,但此情此景,除了叹气,他还能做点什么?他随手推开窗,发现外面已是夜色深沉,到处都是流萤飞舞,四周一片虫鸣蛙叫之声。不知不觉中,竟然又是一天过掉了。
正感慨间,背后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方洛回过头,就看到李逍遥挣扎着坐了起来。他走过去倒了杯茶递给李逍遥道:“你失踪三年,师傅怎么放心的下?我一个村一个寨的找了许久,终于在这里把你找到了。”
李逍遥的脸上闪过一丝感动,但随即又被颓废淹没了,说道:“当年掌门师伯说过,我若敢进锁妖塔,就不再是蜀山弟子了。可我不仅进去了,还把锁妖塔给拆了。在那里,我便已失去了月如,后来来到苗疆,灵儿也......我孤家寡人一个,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方洛冷冷看着他,目光如针尖一般锋锐:“孤家寡人?你的事情苗疆知道的人不少,我也有所耳闻,不需要听你再说一次。我只想问你,你女儿呢?这三年你有没有管过她?这三年里你又可曾听到掌门师伯公告天下逐你出蜀山的消息?你可知道你入锁妖塔时未曾焚香拜祖,根本算不得正式的蜀山弟子?你可知道锁妖塔倒后是谁把你送到苗疆圣姑那里的?你又知不知道师傅因为你的事情憔悴成什么样子?你还知不知道,师傅对我说你是我派中天分最高的弟子,传承我们蜀山仙剑一脉的重责全都在你肩上?”
李逍遥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的说不出话来,却听到方洛越说越是大声:“你什么都不去打听,什么都不知道,脑子里想的全是逃避,连亲生女儿都不顾了。就象遇到危险的鸵鸟一样,只知道把头埋在沙里。却不知道有些事情根本是逃不过的!我听到你闯进锁妖塔的消息,本以为我师兄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敬佩你,以你为荣。却料不到今天一见,没有了灵儿月如在身边的你,就变成了一个遇事不敢担当的懦夫!”
方洛为人极重感情,虽然只是主神所设置的一个任务空间,但酒剑仙与李逍遥对他确实如同亲人一般,他实在无法把他们当做NPC来对待--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喜欢上封寒月了。这时候情绪爆发出来,只说的口干舌燥,他提起茶壶对着壶嘴灌了半壶水下去,还待再骂,却看到李逍遥怔怔地落下泪来,方洛心中颇为不忍,喘着气坐了下来。
李逍遥默然半响,慢慢卷起了衣袖,露出一个刻有女娲形象的手镯来--那是他从苗疆的女娲遗址中得来的储物手镯。他探手进去,取出一把剑来,却正是方洛送他的清光剑,他的手指在剑鞘上轻轻抚过,叹道:“我从小没有兄弟姐妹,但那天与你相识却是倾盖如故,我知道你把我当哥哥看,你也应该知道我把你当弟弟对待,我把家传的飞龙探云手教你,就没把你当外人。对不起,哥哥给你丢脸了。你骂的虽然厉害,我却还分的清你是在为我好。只是......”
方洛坐到李逍遥身边握住他的手道:“不必再想了,也不要再逃避了,我在等你回去,师傅在等你回去,你儿子也在等你回去......我们都需要你。”
李逍遥看着方洛,一时无语。就在两人各自思绪万千之时,李逍遥手中的清光剑突然“铮”地一声,弹出了半尺。李逍遥脸上变色,一跃而起,喝道:“有妖气!”他抽了抽鼻子,更不迟疑,穿窗而出,跃到院中。方洛怕他有失,赶紧跟了出来,却看见院墙外有一团黑云远远飞走了。
李逍遥皱眉道:“这剑我用本命真元炼过,又在锁妖塔中斩妖无数,绝不会出错,刚才一定有妖物在客栈中施法才会被它感应到。追出来看那飞走的黑云速度,也是一个修行多年的老妖。但这客栈中除了你我,俱是凡人,还有什么人或东西值得这妖物出手呢?”
方洛闻言脸色大变,惊呼道:“月儿!”也顾不上走门,直接跃起撞开了隔壁房间的窗户,立刻便发现封寒月的行李放的好好的,人却不见了。他肝胆俱裂,嘶声大呼:“月儿!”直震的屋梁上的灰尘簌簌而下,隔壁几个房间也纷纷亮起灯来,嗡嗡地响起一片咒骂,封寒月却始终没有半点回音。
李逍遥看他情形,心里就已经明白了几分,搭住他的肩膀道:“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
方洛心乱如麻,涩声道;“我一个朋友不见了,我一定要找她回来......”
李逍遥点了点头,挺直了腰,身上虽然仍是脏的一塌糊涂,却俨然又有了几分昔年闯锁妖入苗疆的豪气,他傲然道:“不怕,有师兄在这里,总能找的回来。”他探手在手镯中取出一只小小的蜜蜂道:“这是引路蜂,最能辩识气味。那妖怪刚刚离去,妖气还没散尽,我们追的到。”
引路蜂离了李逍遥手掌,振翅在房间里飞了几圈,就从窗户里飞了出去,所飞的方向与刚才那团黑云一模一样。李逍遥低声道:“能御剑么?”方洛虽不会御剑,但他取出绿魔滑板道:“没问题,我能飞。”李逍遥点了点头道:“跟紧了。”
那引路蜂飞得不算太快,李逍遥御剑跟在后面飞的十分轻松,他打量了一下方洛的绿魔滑板,奇道:“这又是什么法宝?竟然没有半点真元力在上面。我在女娲遗址学到一种奇术,只要依法用本命真元炼过飞剑便可御剑飞行,未必一定要结成元婴。回头我便教你,我们剑修,还是不要太依赖其他法宝为好。”
方洛这时候却没心思聊天,也不回答,只恨引路蜂飞得不能再快些。李逍遥长叹一声道:“你现在的样子,和当年我听到灵儿被镇在锁妖塔中一模一样......”他忆起往事,脸色慢慢黯淡下去,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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