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钟箫在座位上闷闷不乐连饭也不想去吃的时候,一只秀气的手放在了她面前。
“想什么呢?”同样秀气温柔的声音。
抬头,原来是齐茇,自从那次一起抨击了当今教育的问题,两个女生就成了朋友。
“唉,我刚才,对叶田说的那番话,太过分了吧?”
齐茇沉默了一会儿。“是很过分,你不知道,初三的时候,叶田也是跑100米,结果摔伤了腿,缝了5针。”
“什么?原来是这样的,那,那我可太过分了。”钟箫心里更悔。
“还不仅如此,为了这件事情,叶田父母还和学校交涉了很久,而且明令叶田不准再参加学校举行的此类活动。”
“唉,你看我的莽撞脾气,现在可好,怎么办呢?”钟箫回想起刚才和叶田对话的点点滴滴,顿时明白自己才真正是那个对别人的心情漠不关心的自私的人。她心里更羞愧了。
“真想马上向叶田同学道歉啊!不知道他会不会原谅我呢?”
“要是你方便,我倒认识叶田家。”
“啊?去他家?”钟箫略微一迟疑,马上高兴起来。“你真够朋友,齐茇,那赶紧去吧!”钟箫绝对属于那种想到说到就要做到的人。
“好啊,其实,我也希望能再次看到叶田站在起跑线上,不要因为那次摔倒,就从此有了心理的阴影。”
“我真羡慕你,齐茇,你这么细心体谅人,其实那些说你高傲的人,根本不了解你!”
“何必去管那种只知道嚼舌跟的无聊人呢?再说,你其实也很敏锐,只不过你性格热情,关心的事情一多,难免有疏忽的时候。”
两个少女一边走着,一边说。
一路上,齐茇经常指着某处某处,对钟箫谈城市的变迁,小时候的玩闹。
“你看,桥下这块空地。”经过高昌桥的时候,齐茇突然兴奋地指指桥下。
高昌桥是一座新桥,其实整个高昌小区,都是新建不久的。它坐落在这个城市的最南端。古话说:“靠水则灵。”高昌桥最大的灵气就在于那一条河。穿越城南、城东、城西的几条护城河到了这里,突然汇集在一起,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湖的那一端是还未开垦的处女地,一大片的荒草地,虽是10月中旬,但江南的青草仍长得很好。荒草地的北端,有一座低矮的苏式红瓦房,听说里面住着一位抗战英雄的遗孀。从桥上看,使人视野豁然开朗的湖,湖对岸的青草地,草地北端的红瓦房,都掩隐在傍晚的雾气里,正好形成一副令人悠然神往的油画。
“好美的风景啊!”钟箫的声音似乎也带着水的雾气。
“恩。”两位少女沉默了,仿佛也成了画中的一景。
好半晌,齐茇用一种悠然的声音,诉说起了往事。
“其实,从桥下看,景色更好。5年前,高昌区正开始建,这块地方堆着一些建筑材料,就在那儿,你看,原先那儿有一座用沙子堆成的小山。离湖岸四、五米的地方,有一个很小很小,只能站两个人的小岛。你看到了吗?”顺着齐茇的手指,钟箫总算看到了这个几乎望不见的“小岛”。
“那个时候,我们几个人经常来这里玩,打水漂。叶田每次都能打出十来个水漂,那时候大家都很佩服他,他特能野。”
齐茇说着说着,眼前似乎出现了那样一个小男孩。圆圆脸,笑起来左侧有一个酒窝,可是酒窝上总是占着粉笔灰泥巴什么的,总也干净不了。那男孩一路笑着笑着,笑声散漫整个天空,他身子一侧,右手往后伸长,一扔,小石子像有灵性,在水面上欢快地蹦跳着,“一个、两个、……十个、十一个……”齐茇仿佛又听到了自己清脆的数数声。阳光照耀在男孩脸上,连那样带点金黄的鬓角都还在眼前,可是,这个小男孩,如今却到哪里去了呢?
“真看不出来,叶田这样的人,居然小时候很野?”钟箫的问话,一下把齐茇拉回到了现实世界。
“他小时候可野了,那时候我们住在同一个筒子楼,他妈妈和我爸爸同单位。有一次,走吧,我们边走边说。”
“好的,有一次怎么了?”
“有一次,我们一起比赛爬上了沙子山,然后叶田说,比谁更快跑下山,我不肯服输,就说比就比。可是站在顶上,我害怕了,怎么也不敢迈脚,倪正焕在旁边嗤笑了我半天。叶田一恼,就把我推了下去。那个时候,我一不小心,滚到了地上,额头撞破了。”
“什么?”
“恩,缝了两针。”齐茇语气淡然,“我妈妈就大骂叶田是野孩子,叶田爸爸把叶田用皮绳绑着,拖到我家门口,拿鞭子狠狠抽他!”齐茇说到这里,身子一抖,仿佛那一鞭一鞭都抽到了她的身上,而叶田那双倔强又晶亮的眼睛,又像每次噩梦时分一样,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叶爸爸好狠!怎么舍得这样打自己儿子?做父母的,不是都把自家孩子当宝的吗?”
“恩,我爸那时候就是单位里领导。不过,即便这样,我们两家也从此不再走动了。那以后,我们见面也不太搭理对方了。”
“原来如此,那,你现在到他们家去,你妈妈不会说你吗?”
“没关系,我不进去,送你到楼下。”
转眼,到了高昌小区9幢西单元门口。“到了,就在五楼上靠西那间,502室。”钟箫转身望着齐茇。“没事,别怕,其实叶妈妈人挺和善的,你要是怕难为情,可以叫叶田下来说话的。”
“好。”钟箫迟疑了一下。
“走吧,上楼,我支持你呢!”
钟箫这才走上去,一边心里想着,齐茇内心,一定希望叶田还能成为当年的那个开朗的男孩吧,而且,她其实一直都很关心叶田的,对叶田的一切,都还这么清楚。
眼看着钟箫转过了楼道,齐茇才转身离去。在回去的路上,从高昌桥上骑着自行车俯冲下来,风“呼呼”地叫着,齐茇仿佛又一次听到了风声中裹着男孩女孩的笑声,一起在对岸草地上跑着跳着,放一只有两个大大眼睛的蜻蜓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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