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双钻进捷达的后座,关上车门,然后对着驾驶座上的那位三十岁左右的司机,轻声的说“看见我杀人了吧?”
“是…啊!没有!绝对没有!俺什么都没看见!”捷达司机慌慌张张的摇着手说。
杨双乐着说“看见过我杀人,那你为什么还停下来,踩上一脚油门就过去的事,我又不可能会投诉你拒载。”
捷达司机犹豫了一阵,然后才下定决心似的说“你开枪打虎老大那杂碎时,我正在斜对门的阁楼里用望远镜看着。老实说,你昨晚不开枪,早晚我也会把那杂碎干死的。这杂碎太欺负人了,仗着市里有点关系,不但控制了整条沧澜街,连附近的居民拆建都有他的份,他勾结开发商太不把我们这些动迁户当人了。先是连骗带哄,骗不过哄不过
砸,没人管的了也没人敢管他们。”
杨双听完整个前因后果以后,觉得这自称叫陆仁书的出租司机,还真是一个苦大仇深的主。本来房子就小,还摊上个拆一只0.8的霸王合同,不服之下当了钉子户,上访过静坐过,不但半点用都没有,自己还被五虎那帮拆迁炮子给打个半死。这还是她媳妇光着身子趴在他身上替他挨打,才保下这条命来,可他媳妇却太阳穴挨了一棍,当场吐完胃里所有的东西,然后就此撒手人世。
就这样,是因为死了人了,陆仁书才拿到了拆一还二地正常拆迁合同,他没要房子全换成了钱。而且把家里能卖的全卖了,买了把张小泉特大号的菜刀,在沧澜街五虎夜总会斜对门租了一间阁楼。天天憋着劲的观察仇人,好找到下手机会为亡妻报仇。
那天下午,杨双第一次上楼然后再毫发无伤的下楼,陆仁书就已经主意上杨双了,当包括五虎在内十几号中枪的人风风火火跑小诊所医治时,陆仁书就觉得机会来了,当他在半夜三点半看到杨双隔着车门把五虎老大打死后,凭借着多年开出租对地形地熟悉,竟然在杨双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跟着来到了小诊所,为了感谢恩人,他已经在外面整整的守了一夜了。
“很神奇,我被跟踪了,竟然一点都没感觉!你是怎么做到的?”杨双不在乎陆仁书有多少心酸血泪史,如果他真的将这些社会阴暗面都听上一遍,恐怕这辈子就啥也别干了,光听故事就能过一辈子。他只在乎自身出现的弱点。因为一旦自身漏洞被人掌握,那将是致命的。
陆仁书也没想到这个恩人竟然会冷漠成这个德行,听了他那悲惨的情况,连一句最基本地客气话都没有,好歹他也是来感恩的啊。
“我们这些老出租司机,都有一套跟车的法子,我们不看开车地人,只要远远的瞥见尾灯,就能大概估摸出行进路线来。而且我是高原汽车兵出身,手里的技术还算过的去。”陆仁书诧异管诧异。但面对恩人的提问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杨双思考了一下,轻轻的自语说“老到的经验和扎实的技术相结合,真地能做到这种地步吗?看来老主任师傅说得没错,行行都出状元,别看不起任何一个职业,每个职业都有它的极致所在!开出租能开到这个份上,那也算是本事了。”
“恩人……您,去哪?”陆仁书憋了老半天,才轻声的问着杨双。
杨双一拍脑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他说“倒是我的疏忽了,一开始光顾着找自己身上漏洞来着,这个指条上的十几个地址,用你的经验编出一个最短的行车路线,然后照着开就好。还有,恩人这两个字不准再提,我本就无心施恩与你,你对此不必介怀。”
“不行!有恩就是有恩,我叫我的,听不听,在恩人。”陆仁书倔强地说完,只是从上到下的看了一遍纸条,然后就将纸条撕得粉碎扔出窗外,无疑,他是记住那些地址了,并且把路线也安排好了。
杨双觉得很有趣,应该说是很好奇,从小长在杨家这种大富之家,虽然现在没落了,可他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了解斗升小民的世界观是怎样的。富人们的世界观里,恩情这种东西好比路边的狗屎堆,可以随欠随丢,只有利益关系才会是永恒的主题。这也是当初他抢拉颜家雨入伙时,强逼着他用空枪向色土匪开火的原因。
没想到今天竟然让他亲身体会到了,什么叫仗义每多屠狗辈了,陆仁书傻了吧唧的在外面等了一晚不说,还将只要打个举报电话,就能轻易地活的大笔奖金的机会放弃了。即便是不了解这些人的生活,但杨双也知道,几十万的举报奖励,对社会基层的人来说是意味着什么。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杨双轻轻的问出了这句话。
陆仁书摇了摇头,用很迷茫的眼神从后视镜里看了杨双一眼,然后说“今天伺候恩人把大事办完,以后,就边逃边混日子,等到那天被抓了,就可以是公家饭了。”
人才,绝对的人才,从那十几个高尚住宅区的地址,就知道杨双要干的是什么样的大事,而且还很有觉悟的选择去逃亡。虽然没拍着胸脯保证说什么就算被抓了,打死我也不说之类的豪言壮语,但这对杨双来说,也就足够了。
“我山寨里缺个开车的,这趟买卖做完,跟我回申城,以后就叫我魁首吧,”杨双看着窗外轻轻的说着。
“好嘞!只要恩人信俺,俺给您开一辈子车。”陆仁书十分真诚的说着,可称呼还是没改过来。
杨双清点着头,深沉的说“仁书你是一个懂得自救的人,我接触过不少人生失败的人,可大多数只会坐等他人的救赎,可别人再怎么帮助那也是一种施舍,你很好,你懂得自救,你伸手了。那我拉你一把又有何妨?”
捷达车平稳的停了下来,陆仁书指着前方一个高尚住宅小区的大门说“恩人,那就是纸上第四行的地址,离我们是最近的,可那种小区不让我这种烂车进的,恩人说得话我听的明白,我在这里等,如果恩人出不来,那我这辈子就又有目标了,我会把没完成的去完成。”
很奇怪的逻辑,杨双笑着摇头说“没那么严重,等回到申城以后,我弄一辆全世界都可以去得的好车给你开。我追完别人欠我的宅,就下来。”
说完,杨双推门就下了车,依旧是那副懒散温和的笑脸,缓缓的向那小区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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