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又与你有何相关?”赵玄紧逼一问。
宁远风尴尬的笑了笑,“这个,这个,卑职听说,陛下为此事雷霆震怒,命大理寺严加查办,大理寺少卿严玉津草拟了一份名单,送交皇上过目,皇上令、令、令……”说到这里,他全身的毛孔似乎都在喷出汗水。
“哦……”赵玄意味深长的拖一声,想必那份名单上有这位宁远风的名字,而宋宁宗则下了严令。看来不是死刑,没听说刑部接到审议的事,想必是罢官之类的。
“大理寺少卿严玉津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不过,他与陈自强陈丞相与他多有交情,宁大人何不去找陈大人?”
“陈大人已出远门,实在是见不到。”宁远风苦笑着。他的心里却暗暗奇怪,看这位殿下说话神态不像是受人指使,但要他相信十一岁孩童有这种智慧,则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
赵玄点点头,所谓出远门只是托词罢了,他乃当朝右丞相,怎么可能出远门。赵玄粉红的小脸上浮起了苦笑,“宁大人,我这个晋国公今年不过十一岁,有名而无权,你想让我帮忙也没有办法啊。”
“卑职只想让殿下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即可。”宁远风媚笑着,令赵玄有一种想呕吐的冲动。
田奉武看不惯宁远风如此丑态,低头在赵玄耳边道:“殿下,我看这事还是勿管为妙。”
“殿下,这事不是我们所能管得了的。”赵志达也低声道。赵玄不由得微点着头。
“对了,殿下,卑职远从福州来,带了一些土产进献殿下。”宁远风见势不妙,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赵玄眼睛蓦然一亮,眼前正缺钱用,现在就有人送上门来。同时间,他的念头转到了泉州胡商史佻渑身上,心中一动。
宁远风心中一喜,看出了些微门道,忙趋前微声道:“卑职还备有薄礼,殿下请一并笑纳。”
“呈上来。”赵玄终于忍不住道。田奉武与赵志达两人脸色大变,只是强忍着未言。
宁远风大喜,拍了拍手,随即有人送入一个箱子,并不大,一尺见方,通体乌漆。赵玄轻轻打开,室中顿时飞起一团宝光。
“此乃来自天竺之宝珠,每一粒当在万金左右。”宁远风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有此十珠,不怕你不尽心尽力。不过内心还是肉疼无比,这十珠本来是小妾之物,死活不让他带走,只是他权衡厉害,为了往后前程硬着心肠夺走,带到了京城。
万金,也就是值一万贯,十珠就是十万贯,不过真到卖的时候可就没这么多了,能有一半就偷笑了。赵玄也是兴奋万分,一贯按官价可买米一石,十万贯就是十万石,这可是一笔惊人的财物。再往小箱子里瞅了瞅,还有金锭之类事物。
“好话是可以讲的,但成功不成功则难保。”赵玄终于点头。宁远风大喜,这是他到京城十天来第一个这样说的,前几次,他想将东西送出都没有人敢收。“只要殿下美言两句即可。”宁远风忙不迭的点着头。他是病急乱投医,有一根救命稻草就抓。
待宁远风走后,田奉武顿时怒道:“殿下,此等贪财小人,怎能助他?”田奉武、赵志达等人与赵玄关系非浅,赵玄一向不当他们为下人,所以田奉武可以“向他发怒”。
赵玄慢条慢理的反驳,“你怎么知道他是贪财小人?”
“一个知州,不过从五品官员,一年奉禄能有几何?他哪来的万贯家财!”福州知州,月收入一百贯,年得粮五十石,米市价每石一贯五,一年不过才一千二百七十五贯,十万贯够他用一百年时间来挣。
赵志达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殿下,这件事我们是办不了的,陛下是不可能会听你的。”
“正是因为办不了我才收下的。”赵玄大笑了起来,“到时他失了势,难道还敢再找我要回来?告到刑部,谅来也没人敢动我。”
赵志达大感不安,这么做很容易得罪人,但看了赵玄那样开心,话里又似乎另有玄奥,一时间倒也不好说什么。
“这种人该腰斩于市门方能大快人心。”田奉武仍是愤怒。
“不必为这种人劳动心力,”赵玄摆了摆手,“说句实话,我宁愿将他保留。他一个人在福州刮地皮刮足了以后,福州百姓至少日子不会更糟,换一个人,福州百姓岂不是又要倒霉了?”
田奉武倒是没有想到赵玄能想出这种歪理来,摇了摇头,“我大宋法律俱在,如不严办,恐难服众。”
“哎,要是真换了一人,恐怕也会像宁远风之辈走上不归路。想来那位福建路安抚使宁采贤恐怕同是如此,很可能也在暗中打点,不然宁远风也不会这么痛快的就拿出这么重的大礼来。”赵玄叹起气来。
中国官员的特色是以文入官,而不是以技术,因此在遇到纯技术问题时,这些官员大多无法解决,只能打马虎眼了事,或者强行将事件压下。地方官府机关扁平,人员不足,经费只能勉强维持,自不可能处处用人收集消息。宋之工商业繁荣又远超前朝,事端常常发生,牵扯了官府极大精力。
中国以刑法治国,民法不可能在以以亿万计的小自耕农为抽税主体的社会发展,以民法为基础的商法就更无可能在社会中流行。不明了此等技术的官员无法解决纯技术问题,只能期望商业事端越少越好。这就为官商相勾结造成了动力。商人即与官府相勾结,官府可轻易得到关于商业的详细消息,从而做出裁决。因此,所谓的官商大量勾结不过是因为民法、商法未曾展开的结果,并不是因为道德风气之堕落,若能解决此一问题,不用讲道德,官商相勾结之事也会大为减少。
此时的赵玄仍没有想改变这种现状的意思,原因很简单,他没有权力。改造一个如此庞大之社会,其艰难远在宋人想像之上。首先要改造社会的基层机构,但要改造就必须拥有极大的权力。社会基层之改造牵涉之事众多,也不是容易解决的。赵玄自忖,如果自己登上皇位,似乎也没有好办法加以改动,除非自己想分裂整个南宋。
因此,赵玄此时仍将赵君豪的理想压在心灵深处,他只想好好渡过自己的童年,纵然这个童年在严酷的政治争斗中变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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