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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1 / 1)

几天后,晋王府宣布宇文逸龙中毒不治身亡,将他的尸体运出了晋王府择地安葬。那具死尸的面目是经过高手易容的,与本人神肖,看不出半点区别。当然,这种高超的手法不是王府原来的人可以胜任的,易容的高手就是南宫高节。他久跑江湖,易容这种事是平时必备的逃命手段,又有家传秘法,所以技巧极为高超。

得知宇文逸龙中毒不治身亡,赵曮仍有不信,所以特意派人夜挖尸体,验明正身。他并没有看出破绽,识以为人真的死了,心中一块大石这才完全放下。如果赵玄真的利用宇文逸龙参上一本,说他意图谋害堂兄弟,即便宁宗不降罪,对他的信任也必一落千丈。

晋王府在京城里有不少的宅子,都是前任留下的。赵玄选了其中一处做为仓库,然后派遣侍卫下乡,雇佣了几位熟悉各村事务的人,将各村有积余的货物全部买走,并且预订了半年后所有的货物。这样一来,赵玄固然有了稳定的货物来源,而农村的小生产者却也有了资本来从事或者扩大生产。因此这种方式极受农村的欢迎,虽然侍卫下乡几次,收上来的货并不多,但却定下了众多的契约。赵玄的这种经营法,其实是属于一种商业信用,或者说投资。小生产者无力经营或者无力扩大生产,由赵玄出资资助,作为买方,他向卖方先付款,卖方则延期交货,双方凭信用联结,这已经具有现代的气息。

其实宋朝的“和预买绸绢”制度与赵玄的做法很相像,虽然这种制度只针对的是绸绢。这种制度起始于宋真宗时期,后来推广到全国。不过在实行的过程中,随着年代的久远,渐渐变质。在宋真宗到宋哲宗时期,和买制度也属于商业信用,由官府出资给小生产者。双方按自愿买卖的原则交易。由于官府的价格一般与市价相差不多,并常常高于市价,所以这种制度深受小生产者的欢迎,官府本身同样受益非浅。但在宋微宗到宋高宗绍兴八年,宋朝之和买制度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首先是绢价暴涨,官价却没有变化,甚至还有故意不付的现象。其次,自愿原则已经被抛弃,官府强行推行“和买”制度。绍兴九年之后,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官府分文不支,强行征收,也就是原来的和买制度变成了一种赋税。

大概也是因为有以前和买制度的基础,赵玄的收购计划很顺利的执行,半个月下来,七万多资本用掉了五万。赵玄还嫌手里的钱太多,他认为最多只需要五千贯作为流动资本就可以了,所以一天琢磨着如何将钱往外投。

茶叶已经运往两湖,但房中令却没有同行,而是王府的帐房走了一趟。赵玄利用房中令本身的才干来管理临安府的事业。

一般的做法是主人每天查看帐本,但赵玄却是半月一看。赵志达以前做过帐房,对这一套很熟悉,所以由他来查帐。只是赵玄没事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这就是传说中的流水帐?”看着帐本上一串串的数字,赵玄一个头有两个大。

“是啊。”房中令点头道:“虽然看起来不舒服,但仍能看得懂。”

“从今天起不要用流水帐了。”赵玄下了命令。就在赵志达与房中令两人的怔愕中,赵玄将复式记帐的原则讲了一遍,“……总之,在帐本的左端记借,右边记贷,每一笔交易要记两次,进的货物在左边,支出的钱物在右边,如果卖货物则相反。”

房中令虽然没有怎么听得太懂,但是最后几句却是明白的,一听就知道这种记帐的好处,每一笔交易都有帐可查,来龙去脉分明,如果与单据相配合,任何人都不易做假,做了也很容易查出。“殿下,这是谁想出来的记帐法,真是绝了。”房中令赞叹道,这么一个谈不上复杂的变动,就让以前流水账的弊端消失了。

赵志达也大为赞叹,“这样一来,某人就算想作假也不容易了。”

“确实确实。”遭到指槐骂桑的房中令似乎没有听出这是针对自己的话。

“殿下。”田奉武推门进来,一脸的古怪,“刚刚下人来报,韩太师来了。”

“韩太师?”房中令与赵志达等人都怔住了。赵玄也大张着嘴,没有料到朝中的实力派人物会来这里。

半个多月来,辛俊安倒是来过很多次,常常谈些对宋朝内部事态的观点,以及周边情形。对于赵玄的奇谈怪论深有所思,觉得大有道理。他本有意找出赵玄背后是否确实是有能人暗中相助,但每次来却又道迷惑不解。总觉得赵玄身边的赵志达颇有心地,但赵玄似乎本身也很不凡,一时委决不下。

韩太师听了辛俊安的报告后,考虑了半个月,决定亲自来看一看。

“韩太师,百忙之中抽空来到寒舍,我实感荣幸。”

“哪里哪里,老夫早听说殿下仁厚温润英姿聪惠,怎奈一直无法抽身前来。近几日听得辛先生多次提起殿下,老夫实在忍不住仰慕之情,因此特意抽出时间前来。”

一会说没有时间,一会又说抽出时间,更令人忍俊不禁的是“仰慕”,他老先生对十一岁孩童有什么好仰慕的?不过这种客气话是谁都愿意听的,十一岁孩童也不能免俗,赵玄笑得脸上绽开了花。

“太师夸奖了。”客气了一声后,他与韩侂胄分左右两边坐下。在两人的示意下,旁边的侍卫纷纷退下,只余两人,一是赵志达,一是辛俊安。

“殿下宅弟颇大,可有需要人手?老夫自会设法。”韩侂胄左右看了看,他进来时就看到有陌生人进出王府,似乎是为应聘而来。

“啊,太师法眼无差,因为本府占地太大,所以最近正在招些人手。不过不劳太师为此小事烦心,皇上已经答应钱两由户部支。”

“那就好,那就好。不过……“韩侂胄脸色由和悦转为担忧,”听说殿下前几天曾遭人刺杀?”

“确有其事,不过跳梁小丑成不了大事,皇上已经让王知府严加查办。”赵玄淡淡的道,显得处变不惊的气度。

“前几天,老夫正忙着增加团练之事,一直没有顾上,今天特意带来几份小礼物为殿下压惊。”

辛俊安有些惊讶的看了韩侂胄一眼,想来对送礼的事并不太清楚。

赵玄的大眼亮了亮,又来财了。“真是多谢太师了,托太师之洪福,我并无大碍。这礼物不收也罢。”他故意谢绝,当韩侂胄劝了两次后,他才勉为其难的收下。

韩侂胄向旁边的辛俊安使了一个眼色。辛俊安心领神会,上前一步道:“殿下,前几天我们谈到税收的事。今天俊安还有事请教。”

“请说。”赵玄客气的道。

“东南沿海地区税收屡征不全,不知殿下可有妙策?”

赵玄静了下来,好半天方才道:“太师,你是真的要听吗?”

“哎,此事己成我心头大患,东南沿海税收事关国之根本,若不能完全收上,我大宋将兵如何能安心在前作战。”韩侂胄一声长叹,脸上本来藏起的皱纹也纷纷出现,显然为此事极为烦心。

“恐怕不仅是东南沿海税收无法征全,川四路与两淮路、两湖路也是如此吧。”

“不错。”韩侂胄坦然。上一次辛俊安来谈过,但并没有深入,但辛俊安已经为赵玄奇异说法所动,回去之后也曾说于朝侂胄。

“税粮之所以征收不全,是因为我大宋征税的体制不符合已经发展的实际情况。”

宋朝的税是一种扁平税,以平均的税率向全国统一征收,而不管各地区本身的情况。因此表面上相等的县份,实际的税收总数却可以有天壤之别,富饶地区的税收额可以达到贫困区的三百倍到五百倍。即便是在同一个县份,根据土地肥沃的不同,产出也大相径庭。因此虽然税率本身不高,但在贫困地区却足以激起民变。这也是为何中国的税率一直不高,史书上却常常写有“民不堪负”的原因。所谓“民不堪负”不是指全民都不堪负,而是指某些地区某些时候无法承受,偏偏中国从来也没有贫困户减免税收的政策。而为了抑制因为此而引起的民变,当地官府只有对无法征收的税粮睁着眼闭着眼,上下打点,以求保持均衡。而原本有能力负担税收的人,也会因为有大量欠税不交者而意存观望,不愿交纳税收。

如果要将税征足,似乎应该选生活较好的县份。但实际的情形是,农村土地上的农民早已将扣除的税粮融入到生活中,成为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这些小自耕农虽然摆脱了贫困,但离饥饿线相去并不远,与城市中的居民和农村中富裕地主相比,自是差之甚远,如果真的将税征足,势必要引起大乱。

更令情形复杂的是,社会上还存在着其他种种制约因素。宋太祖赵匡胤立国以来,未曾重新分配过土地,很多县份的耕地几个世纪都没有作过系统的丈量,其间有的增加,有的减少,甚至该地区的地形都有了改变,过去所定税粮数额,可能已与现在实际情形大相径庭。至于土地的所有权,经过几易其手的典押,有时也难以认清谁是真正的地主。此外,官方所用度量衡和民间所用的就有大小的不同,这都阻碍了税收的足额征缴,也为这种征收行为带来极大的成本。

这是税收低的县份,税收高的县份税收同样不可能足额征收。最一般的情形是,如果一个县份的税收征收到百分之六十左右,余下的百分之四十即再也无法征收。因为一个地区总是有贫困有富裕,有些地区的贫民无法上缴足够的税粮,这就为富裕户的欠税提供了良好的理由。富裕者根据多年的经验清楚的知道,官员们是不可能长期与大量欠税不交的税户相抗衡的,官府不可能有这么多的精力,也没有这么大的成本。当地的官员无奈之下,也只能以种种名义免去这些人的税,一旦有了这个成例,以后的征税将更为困难。

“因此,我并不奇怪为何会无法上缴足够的税粮,也不奇怪为何我大宋财富无法转化成军事力量。”

韩、辛皆有拨云见日的感觉,终日掩在心头的阴霾扫去了一半。韩侂胄哈哈大笑道:“殿下之语有如清泉,将老夫心头灰尘一涤而清。果不愧为奇材也。”

辛俊安满脸的深思与敬佩,“殿下之语发人深省,只是不知有何策可以解决此法。”

赵玄一时大感为难。此中道理讲清楚已经有些困难,再找办法解决就更难了,因为解决的办法不是这个社会或者这个时间所能提供的。比如说,农村必须重新丈量土地,而这非三五年能完成;官员要了解辖地的具体情况,这个也非财力薄弱、技术缺乏之官府所能完成;如果贫困户减免税收,则必须了解贫困户情况,这需要极大的精力;……所有的困难太多太多,不是说变就可以变的。赵玄倒是想让他们按累进税率征收的,但这个社会明显不具备普遍实行这种税收的条件,提了也没有用。

韩侂胄却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既然明了其中原因,自也有自己的解决方法,他的方法不外是向下施加压力,他却没有想到,下面组织无法应付,自己的压力也毫无用处,如果压力太大,反易引起整个文官体系对他的的反叛。财政设施是最容易暴露一个社会、组织弱点的,宋朝南渡之后,财政本来就不全,先天上更有弱点,如果强行增加税收,很可能在税还未征足时,财政本身就先受到破损,反给对手以可乘之机。

不过韩侂胄觉得此趟之行收获大出意料,不仅税收征缴有了眉目,而且发现赵玄此人确实是大有才华之人。但这一来却也不免对赵玄大起戒心,因为他是有可能夺取帝位之人,一旦让赵玄夺得帝位,恐怕自己的地位也无法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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