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高节有十足的把握,盗贼不会在三更三点之前发起攻击,所以让不少人提早睡下,养足精神。当然,为了不给盗贼以可乘之机,他故意让部分未睡之人在车阵内肆意走动,构建陷阱之类的事物。
夏季一更三点天才刚黑,赵玄他们也是在这时落寨的,用了两个小时准备防守完毕,又用了一个时辰休息睡觉。等宇文逸龙等人养足了精神,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三更了,离南宫高节依据各种情报推测的攻击还有半个时辰。
南宫高节带着宇文逸龙等人去见赵玄。
“王爷呢?”在赵玄的营帐外,吕安轻声问月荷。“王爷睡下不过一个时辰。”月荷的口气微微有些埋怨,“王爷不是说过吗,等盗贼来了再唤醒他。”
吕安耸了耸肩,“南宫先生,看来王爷是全权委托你了。如果你辜负了他的希望,恐怕年底就拿不到所谓的奖金了。”
南宫高节苦笑起来,他当然不在乎所谓的年底奖金,只是眼下二百多人的生死系在他一念之间,不由得感到责任重大。就算不为奖金,也得为这二百条人命努力,有此觉悟的南宫高节振奋了精神。
按照南宫高节的吩咐,宇文逸龙、王猛两人正在集合三十名信得过的侍卫。两人不断的传达一些命令,侍卫们敏捷的来回跑动,却又尽力放缓动静,所有的行动都井井有条,显示出这批侍卫都受过良好的军事训练,素质极高。
车城占据了一处高地,附近林木已经被完全砍下,堆在周围,有些还挪到了车阵中。黑色外表的铁甲车与黑夜的颜色很好的融合在一起,不走近看根本就不易看清,很可能冲到近处才会发现这里的外层已经设下了良好的防御圈。
在黑暗中,田奉武正与南宫高节交谈。
“高节,你先前说那个行商是敌人的耳目,是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知道田奉武心中有疑问,南宫高节特意解释了一下。之所以会知道行商是间细,是因为他吹得实在是太过火了,如果说三百,南宫高节可能还会相信;再者,赵茹并不是一个无能的人,怎么可能让一个行商看穿自己有多少人手?行商没有发生任何事就逃出赵茹的警戒网,这件事本身就足以令人称奇。
其实赵茹知道警不警告,赵玄都会在黑夜里严加防备,所以派行商警告不会有对赵玄有太大的作用。但赵茹却可以趁此机会将假消息散传开来,夸大自己的人数,在车队里造成恐慌气氛,如果内奸再在暗中做一些小动作,有可能造成整个车队的崩溃。
听完南宫高节的分析,田奉武一方面在佩服他思虑周详之际,也不由得暗暗心惊敌人的毒辣。“只是,我们之中有内奸,如果动起手来,潜到王爷身边会怎么办?”田奉武不放心的问道,他关心的还是赵玄,别的都放在了一边。
南宫高节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你护着,还有什么好怕的?再者,内奸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自暴身份的。你就放心吧。”
南宫高节走到了宇文逸龙身边,“逸龙,等一会你与王猛率这些人埋伏在外围,看我的讯号行事。埋伏的时候千万小心,不要让盗贼的斥候发现。”
“南宫先生,你放心好了。”宇文逸龙自信的道:“不过是区区盗贼,有王猛兄弟在旁边助我,就算其中有高手,也不足惧。”
“只是二十人好像还不太够,我再给你十名,都是信得过的镖师。”这一次护车的镖局长保晋王府的货了,都是熟悉面孔,是信得过的人。
“其实二十个足够了。”王猛道:“有大哥与我,足以将他们十荡十决。”
“不可大意。赵茹不是轻易可以对付的。”南宫高节摇了摇头,仍觉得应该再稳妥一些,“一旦我的讯号发出,立即用火弩攻击,然后再用骑兵冲锋,将敌人后尾捣散。切记一点,不可与敌缠战,如果暂时攻不下,另择方向进攻。”
“准备好了,你们就出发吧。”将人配齐后,南宫高节道。宇文逸龙犹豫了一阵,“不用向王爷打声招呼吗?”
南宫高节扭头看了看赵玄的帐篷,摇了摇头,“还是算了,王爷毕竟只有十三岁,还是让他多睡一会。”
于是,在黑夜的掩护下,宇文逸龙与王猛带着三十人悄悄的离开了营寨,在不远处的密林里伏下来。他们是带着马匹走的,马蹄裹了白布,没有发出一丝动静。而此时,赵玄正沉入甜蜜的梦乡,做出自己的美梦。
当午夜三更三点来到时,南宫高节等人再次来到了赵玄的营帐前。
“盗贼来了?”月荷看着外面安静的天空与寂寞繁星,不满的道。
看来月荷对王爷真是忠心耿耿啊。南宫高节低声笑了两下,“盗贼离我们只有两里路了,正在接近中。所以我们来叫醒王爷。”
月荷还没有转过身,帐篷就起了一阵颤动,赵玄打着呵欠,揉着睡眼,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盗贼在哪呢?”他扭着头到处张望,似乎不是出来作战,而是为寻找珍奇的事物。他的身上仍穿着亮丽的银色盔甲,但却加了一件黑色的披风。显然他睡觉时并没有将这些脱下,否则不可能这么快的就起来。
田奉武等人有些哭笑不得。
“王爷,盗贼就要来了,请做好准备。我准备在前方指挥作战,安、普与我协同,王爷的安危就交由奉武、云阳与强国负责了。”
听了南宫高节的话,赵玄点着头表示同意了,只是心里微微有些不安。大家都在为自己的事而忙碌,自己这个当事人却坐在这里无所事事。这件事本身就构成一种沉重压力。“或许等我大了,就可以挑起重任了吧。”少年乐观的想着。
只有十三岁的少年,虽然脑子中拥有甚多的知识与经验,在现阶段还是没有完全融合。纵然他的身躯已经长成十六岁般大小,但是在年龄的限制下,有些事他仍是不能亲自参与的,只能在他幕僚的帮助下进行。不过赵玄却自觉得这样也不错,在以前没有南宫高节的日子里,晋王府虽然在对卫王府的交锋中处于下风次数也不多,但多是靠歪门邪道,让赵玄也颇费脑筋。多了南宫高节就不一样了,烦人的事都交给他了,虽然赵玄觉得这样有些对不起南宫高节,但为了自己的大脑与王府几百多人着想,也就不出声了。
车城忙碌起来,南宫高节指挥着王府侍卫镖局人手,在车城的各处埋伏好,并控制了一支机动武力交由赵玄指挥。
“如果看到某处情形不利,还请王爷指挥这支武力救援。”
南宫高节郑重的说着,赵玄歪了歪头,第一次感到南宫高节缺少一个助手,不然这支机动武力应该是由他亲自指挥的,只能说南宫高节现在太忙了,分不开身。
在答应了南宫高节之后,赵玄将这支二十人的武力分成三组,分别由身边两名大将与自己指挥,他可不想自己坐镇后方。
接近四更时,夜色越发的浓厚,而夜风也陡峭起来,天上的寒星只有微微的闪光。
黑夜静悄悄,盗贼人来到。
三百多名盗贼分从左右,缓缓的摸向赵玄的营寨,形成一个大钳子,准备将赵玄挟碎。从盗贼数目字上来说,南宫高节的推测并不对,敌人是三百名,而不是二百出头。但这也不能怪他,有些事即便是智者也不能完全掌握的。就在一个时辰前,赵茹身边又多出了两支颇有实力的强盗,双方谈妥后,决定一起行动。不过,南宫高节别的推断都是正确的,盗贼的组织性不强,战斗力也弱。
赵茹牵着马静静的走在中间,心里有着喜悦,虽然赵玄的营寨微微有些骚乱,但并未有剧烈的动作。“看来敌人没有发现我们的行动,这是一个好兆头。”她乐观的想着,现在的她虽然还没有想到在自己的亲弟弟面前夸耀功劳,但也不禁觉得心情的舒畅。唯其如此,当失败光临的时候,她才越发的沮丧。
他们走的很慢,因为总是能踫上一些绊脚物,怕弄出动静的他们,当然不敢走快。
赵茹看看连营寨只有二百米远,于是翻身上了马,举起了手。盗贼中也有人骑马的,大致也有十匹吧,此时全部骑上,静等着赵茹的命令。
“进攻。”赵茹有力的挥动着手臂,发出了命令。
“冲进去,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们的了。”盗贼们举着刀剑发出兴奋的嚎叫,满山遍野都是他们激动的吼声,声势之雄无与伦比。
赵茹的心激动了起来,似乎并没有异样,盗贼们推开了营寨的大门,有更多的人则在翻越木栅。四周射出了散乱的箭雨,但是没有形成太大的伤害,只有爬得最高的几人为箭只射了下来。
马蹄甩起,赵茹展开了冲击,有如一道狂风自人群中穿过营门,率着四十多名盗贼奔向内里。出现在门前的镖师惊恐的逃走了,只有零星的箭射了过来,为赵茹一一击落。
盗贼们的眼睛放射出血红的光芒,口中的巨吼越发的有力,四面八方涌来的盗贼看到了胜利的光芒,形成一道道浊流冲击着防线,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营寨内里还有一座车城。
赵玄登上了营寨内里的高处,远远的看着远处,因为盗贼们并没有使用火炬,所以也不知道盗贼有多少。“奉武,你说南宫先生要用火攻?”
“是的,高节已经完全准备好了,所有的木材都涂上了香油,一点就着。”
赵玄眨了眨眼,若有所思的道:“怪不得他们说香油价格提高的很多。只是……”赵玄又扭头对自己的幕僚道:“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
吕安耸了耸肩,“如果王爷想对我们残忍的话,可以终止这道命令。”
这么一说,赵玄就闭上了嘴,敌人毕竟在数量上占据着优势,如果没有一点意外的手段,自己这一方真的会有更大的伤亡。盗贼是人,自己的人更是人,有什么理由为了保护想杀害自己的敌人而让自己的人受到损失呢?
就在赵玄的前方,南宫先生冷冷的看着盗贼闯入营寨。“真是无趣的对手,没有丝毫的组织性,很容易一打就垮。或许用火攻是一个错误,只要让宇文逸龙发起突袭就行了。”南宫高节感叹着。
“好了,我的士兵们。”南宫高节开始传达命令,“准备进攻。”
当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时,进攻的命令传遍了整个营寨。
空中“呼呼”的绽现一片赤霞,整齐的摭天火焰漫天匝地而来,浩荡无匹。冲在最前面、也是最凶悍最勇敢的盗贼几乎没有作出像样的抵抗就淹没在这赤色的海潮中。随即,车城外的大地燃起了熊熊的火焰,高大的木栅也化成了死亡的焰海。
盗贼们惊愕的止住了脚步,在火光下可以清晰看到自己为一层层的木材堆围绕,而大火正沿着这些木材堆不断的蔓延,远处连绵射来的火弩、火箭加深了这一进程。
盗贼们惊惧的逃避着火焰的侵袭,原有的阵形也被慌乱夺走了,他们只知道大喊大叫,早已没有了抢夺财物的念头。
“该死的官兵,我们中埋伏了。”一伙盗贼的首领高声喊叫着,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愤怒与恼恨。“我们杀出去。”骑着马的盗贼首领努力约束着手下准备调头,但有的盗贼调头了,有的仍在用刀剑拨开火道,有的还跟在赵茹的后面,情形越发的混乱。
甲胄激荡的声音响起,百余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出现在火墙之外,随着南宫高节的一声令下,士兵们举起了手中的弩弓,开始对火圈里的盗贼射出箭雨。
在夜风的呼啸声与木材的炸裂声中,黑色的铁幕发出尖利的锐啸刺破了天空,越过火焰后即化成死亡之黑雨。盗贼们无法贴近弩手,逃跑的路又是如此的狭窄,身形又暴露在火光中,情形想得到的糟糕。盗贼们发出凄楚的叫声,在箭雨的狂啸中倒下,窄小的火圈到时成了死亡的海洋,不久又传出脂肪烧烤的异味。
“糟了。”骑着黑马的费剑雪骑士急速的跑到了赵茹的身边,“郡主,情形不太妙,看来敌人有备。”
赵茹的脸色铁青,让行商说出自己会来偷袭,本来就是她的主意,是为了打击赵玄手下的士气,却没有想到会落得如此的下场。
“快走吧,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了。”另一名盗贼首领大声叫声。其余的盗贼也起哄起来,并且不受约束的向外跑,却又与外面冲进来的友军撞在一起。
一个没有坚强中枢的组织弱点完全暴露,赵茹已经没有办法约束她的手下了,她的手下只有十人,包括了她的仰慕者——千牛卫的中郎将费剑雪。
“轰隆隆……”盗贼侧翼杀出田奉武与王猛两员大将率领的三十名骑兵,第一波的箭雨打击刺破了盗贼侧翼的阵形,紧接着是第二波。在前后夹击之下,尤其是在侧翼受到突然的一击后,混乱爆发性的展开了。
盗贼们慌乱的夺路而逃,遇到前面有人就挥出手里的刀剑,马匹在惊恐的嘶叫,在火海里到处跳窜。由于地形的狭小与组织的散乱,盗贼根本就无法发挥人多的优势,一大队人密集的挤在一起,没头苍蝇般到处乱窜,却成为了弩箭的牺牲品。
当赵玄他们正与盗贼激战时,有一支百余人的队伍正在贴近山体的官道上急步前进,带队着是荣王府的大将楼群。
刑静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虽然他与赵茹不合,但在这关键时刻也不会坏她的事。他之所以让赵茹暂缓攻击,只是因为没有说服赵仁派出人手前来。前不久,他才终于说服了赵仁,派出楼群领军,前往接应赵茹。只不过从时间上来说,因为赵仁的耽误,他们已经赶不上突袭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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