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走在路上,特瑞首先发问:“我真不敢相信,一个好端端的村子在短短的一、两年时间就毁了。”
“我也不能相信,”朵萝莉丝说:“在我们所接受的教育中,贵族应该是为平民谋福利的,而教廷更是神的代言人,但现在事实却相反。”
蒂莉娅接口道:“我真想不到还有这样的领主和主教。希望这样的人少些,否则老百姓就苦了。”
“哼,有权有势的人都是一丘之貉”特瑞气愤的说。
蒂莉娅马上反驳,“这可不见得,我……我就见到过好的贵族。”
“我们在学院里根本没机会接触外面,你怎么见到的?”
“我……我就是见到过,我还和他说过话呢!”
“说过话就算好的贵族吗?我还和一头猪说过话呢!”
“哼!”两人同时头一别,又闹别扭了。
卡恩和朵萝莉丝完全没有想去劝架的意思,继续若无其事的往前走,他们知道,这两个人总是这样一会儿谁都不理谁,一会儿又凑在一块儿嘻嘻哈哈,根本没有必要理他们。
四个人连续走了十来天,来到库尔科特领。库尔科特领属内陆平原地区,放眼望去,库尔科特平原一马平川,一片青黄相接的颜色延伸到天际,如果一个人旅行,肯定会感到万分的寂寞。
“瞧,马车!”特瑞兴奋的嚷道。那是一个正在休息的车队。
在寂寞的旅途中最高兴的事莫过于遇到同路人了,四人顶着星光,背井离乡,翻越山岭,穿过森林,这样的日子已经让他们感到乏味。尤其是初春时节,有的地方甚至连雪都没化,一路上走来连个猎人都没看到过,现在遇到马车,怎能叫人不兴奋。
特瑞和蒂莉娅挥舞着手臂,奔了过去。朵萝莉丝和卡恩紧随其后。
在马车旁休息的佣兵早已站起,抽出剑,握紧枪,当他们看清楚来人的面貌后,又立刻坐了下去。其中一个看起来是领头的佣兵拦住了特瑞和蒂莉娅。
“你们好,我们是旅行的学生,我叫特瑞,这是蒂莉娅,后面的是朵萝莉丝和卡恩。”特瑞毫无旅行的经验,一开口就把自己的家底全给掏出来了。不过也因为这样使得对方立刻放下了戒备。
“哈哈哈。”对方大笑,“你们是第一次出来旅行吧?”
“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老练的旅行者哪有一见面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陌生人的。”
……
“不过我喜欢,你的个性和我年轻时候挺像,我叫安德鲁,别人都叫我鲁哥,你也这样我叫好了。”
“好的,鲁哥。”
“来,我给你介绍我的同伴。后面的,你们也来吧。”安德鲁粗壮的手臂一下搂住特瑞,分外热情地朝车队走去。
余下的三人只能一溜小跑地跟上,边跑边感叹特瑞在几句话之间就能和陌生人称兄道弟的这份“外交”能力。不过三人还是不太承认特瑞的这份能力,他们心里都认为,与其说特瑞的交际本领强,还不如说他遇到的也是和他差不多缺根筋,少根弦的家伙。
安德鲁看似大大咧咧,但做事极有分寸。他首先把特瑞等人介绍给车队的主人,也就是他的雇主——贵族菲利斯•霍克。当安德鲁带着特瑞等人向他马车走来的时候,他正和妻子小声讲话。看到特瑞等人过来,他立刻跳下马车,看起来没有一般贵族的架子。
菲利斯三十多岁,身材高瘦,眼睛炯炯有神,衣着用料并不十分考究,但干净,整洁,裤缝烫的笔挺,毫无拖沓之感。
他温文尔雅,举止得体,但眉宇间似有一股忧虑的神色。他仔细倾听特瑞和朵萝莉丝的讲述,并不时地点头,最后甚至热情地邀请四人同行。
朵萝莉丝还在犹豫,却见菲利斯的夫人也下了马车,向他们走来。菲利斯的夫人看样子三十岁还不到,相貌谈不上婀娜多姿,情态却温柔典雅,一双蓝色的大眼睛神采奕奕,她步履矫健,仪态镇静的走到菲利斯旁,但没有超过菲利斯。
她打量了四人一番,便说:“请原谅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如果你们不急着赶路的话,我也真诚的恳请你们,尤其是这两位美丽的小姐,和我们一起走。你们的目的地是自治领,我们要去费尔班,至少我们在去库尔科特堡的路上还是一致的。”
朵萝莉丝侧着头还在回想考试手册上是否有规定不能和他人同行,却听到菲利斯夫人对自己丈夫说:“夫君,你看,这两位漂亮的小姐嫌我丑,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呢。”
“不,不是的。”朵萝莉丝慌张的抬头,却见对面的女士正俏皮的笑着。
“啊,太好了,夫君,她们答应了,你快去叫他们多准备四份晚餐。”
没想到贵族也会耍小伎俩,朵萝莉丝心想,现在也没办法了,干脆就一起走吧。她和蒂莉娅用标准的宫廷礼仪回了礼,“感谢您让我们和您同行,夫人。”
“快别这么叫我,好像我很老似的。我叫贝洛莉,比你们大不了几岁,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叫我姐姐好了。”贝洛莉说道。
“贝洛莉……姐姐。”朵萝莉丝一路上被蒂莉娅叫惯了姐姐,现在自己反而要叫别人姐姐,感觉怪怪的。
“对不起啊,因为我一个女伴都没有,一路上闷的很,所以才用这种方法把你们留下,你们不会怪我吧。”说罢,贝洛莉又装模作样,看似诚恳的看着两人。
朵萝莉丝心想,这位夫人年轻时候肯定是个鬼灵精怪,又非常调皮的女孩子,唉,现在怪她又有什么用,都怪自己不小心。嘴里却只能说,“当然不会。”
贝洛莉看到蒂莉娅在旁边低着头,一直没有说话,不由的多看了她几眼,突然惊讶地说道:“呀,这,这位小姐,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面。”
蒂莉娅一哆嗦,慌张地说,“不,不,恐怕您弄错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贝洛莉一呆,眼珠一转,狡黠的笑容又恢复了上来,“看来是我弄错了,对不起,你是叫蒂莉娅吧,你长得可真像我一个朋友的女儿啊。”
“是吗,真是巧啊……”
“是啊,还真是巧啊。”贝洛莉又恢复到优雅的微笑,“那么,两位妹妹,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请你们到我的马车上坐一会儿呢,外面的天气怪冷的。”
“我们却之不恭,姐姐。”
“那,这两位男士……”
朵萝莉丝回头看了一眼,突然俏皮的说:“不用管他们,他们皮糙肉厚的,挨点冻没关系。”
特瑞和卡恩不禁气结,实在想不出什么地方得罪了朵萝莉丝。不过那俏皮的神态实在没法令人生气。再仔细想想,两人觉得自己还是和佣兵们一起自在些,于是就和安德鲁一起来到了佣兵的宿营地。
安德鲁边走边说,在他的介绍下,两人慢慢了解了这个车队的一些情况。车队的主人菲利斯•霍克虽然是贵族,但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不知什么原因,他遣散了所有的仆人,打算离开王都坎贝尔,要到偏僻的小镇费尔班去。由于路途遥远,他请了安德鲁的佣兵团作为他的护卫。
安德鲁所带领的佣兵团叫做炎狼,据安德鲁说这个佣兵团是从他父亲手上传下来的,炎狼之名是因为他父亲在建团之时单枪匹马猎杀一只炎狼而得的。炎狼之名在帕里斯还算是小有名气。
安德鲁把卡恩和特瑞带到佣兵们都坐着的地方,地上围坐着一群年轻的雇佣兵,有的年龄甚至比卡恩和特瑞还小,年轻人围着的是一个红发红须的矮个儿老头,一身维京战士的打扮,正说着什么,周围的年轻人一会儿“轰”的一声笑起来,一会儿又“呀”的惊讶之声此起彼伏。
安德鲁分开人群,带着特瑞和卡恩走到老头身边坐下,“来,介绍一下,这是’魔斧’老班度,他的年龄可以当你们的爷爷的爷爷。”
“死鲁子,你嫌我活得太长了,想咒我死是不是啊?竟然把我说得这么老!”老班度朝安德鲁的胸口捶了一拳。安德鲁也笑着反捶了一拳。
“欢迎你们,小伙子”老班度的嗓门的度数肯定和他的年龄成正比,特瑞和卡恩觉得耳朵不停的嗡嗡作响,“你们这么年轻就独个儿出来旅行,胆识不错!”
“他们还是学生呢。”安德鲁说。
“哦?”老班度一怔,随即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平淡地说道:“你们是自由学院的毕业生吧。”
两人一惊,特瑞虽然先前大意告诉了安德鲁说自己是学生,但并没有告诉他自己是自由学院的,两人疑惑,不禁脱口而出道:“您怎么知道的?”
“哈哈哈,这不难猜,看你们年纪轻轻就出来旅行,肯定不是一般的学生,你们来得方向是坎贝尔,在坎贝尔也只有自由学院和皇家学院的学生还算有点能耐,而你们的装束……显然不是上皇家学院的贵族打扮。那么只有自由学院参加毕业考试的毕业生了。”
“为什么就一定是自由学院的,我们也可能是皇家学院的学生,为了掩人耳目换装出行呢?”特瑞不服气的说。
“贵族即使换装,气质还是不会变的,很可惜,你们俩……完全没有贵族的气质,哈哈哈。”
特瑞和卡恩真是既惊讶又佩服,没想到天底下还有眼光如此犀利的人,只看一眼就能道破他们的来历,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老班度好像看透了两人的想法一样,搂了把胡子,和蔼的说:“我老头子只不过比你们多看了点人,多经历了点事情而已,你们只要出来闯几年,阅历丰富了眼力自然会提高。”
随后老班度又自顾自继续讲他的战斗史,而安德鲁又介绍了独自一人坐在一辆马车顶上的炎狼佣兵团又一位灵魂人物“穿云箭”托克尔。托克尔盘膝坐在车顶上,上半身挺的笔直,眼睛凝视着远方。他尖尖的耳朵,高贵的神情,让人联想到古老的种族——精灵族。
精灵族是中古时代的种族,这种族灭绝的时间至今无法得到考证,所有学校的历史书上均统一写着大约距今五千年。但史学家们无法考证的事情并不妨碍野史作家的发挥,他们有的认为精灵族早已渗透到人类中来,和人类结合变成了亚精灵,经过几千年的演化,精灵纯种的血缘已经消失,他们的相貌已经和人类没有差别,精灵气质更加荡然无存;也有种说法是亚精灵聚集在一起形成了新的种族拉基尔族,但人们对他们先进的科技表示怀疑,因为精灵是极为排斥机械和商业的,但帕里斯历(即新大陆历)750年一颗流星撞击了拉基尔族驻地,这一切随着拉基尔族的灭族之灾而消逝殆尽。
安德鲁介绍说托克尔是亚精灵,特瑞和卡恩虽有万般好奇,但托克尔比卡恩还冷峻的眼神让他们不敢多问。怕一旦恼烦了他,有着“穿云箭”之名的他一箭把他俩送到比云层更高的天堂。
休息了一阵,大家就开始拔营上路,在贝洛莉的坚持下,蒂莉娅和朵萝莉丝坐上了马车,而卡恩和特瑞就没这么好命,只能和炎狼佣兵团一起在地上走了。不过两人觉得还是和炎狼一起走比较好玩,不仅能听安德鲁讲他们以前的经历而且能听老班度讲他活了200多岁的战斗史。虽然老班度讲故事没什么技巧,而且口音很重,带有维京人特有的颤音和叠音,但两人还是听的津津有味。
晚上,众人来到一块高地,高地上矗立着几块几人高的岩石,各个上宽下窄,有点想被劈开的蘑菇,岩石围成半圆形,是个天然的避风躲雨的好地方。由于四人的同行,好客的贝洛莉建议举行一个小小的篝火晚会,她还兴致高昂的和菲利斯跳了一段格里盎舞(帕里斯北部民间的双人舞)来助兴。这越发让四人觉得这对贵族夫妇的与众不同,一般贵族是决不会和平民如此接近的。
半夜里,梦中的卡恩突然被叫喊声惊醒,他顾不得穿衣服就跑出帐篷一看,原来是守夜的老班度,正大声嚷嚷,“快起来,暴风雨要来了!快起来!”
卡恩一看天,果然,天上已看不到一颗星星,月亮早已躲到厚厚的云层背后,云层里的闷雷正由远而近隆隆作响,电光在云层里飘忽闪动积蓄力量。看这情况,顶多再过半个小时一场巨大的暴风雨就要来临了。他赶忙叫醒了特瑞和睡在另外一个帐篷里的朵萝莉丝和蒂莉娅,然后和佣兵团的人一起迅速的拆除帐篷。这种规模的暴风雨下面,帐篷一下子就会被刮走。现在唯一可以稍微避雨的就是那几块岩石,幸好半圆形的岩石背面朝南,从风向看,这正是暴风雨过来的方向。
当最后一批人把帐篷塞进马车的时候,第一滴雨坠了下来。接着,石子般的雨点纷至沓来,打在泥草地上“啪啪”作响。雷声震耳欲聋,一道道闪电似要把黑夜撕破,车队紧靠着岩石,任由暴风骤雨在眼前肆虐。
这暴雨一直下到早晨才停了下来。太阳就像欺弱怕强的小人,暴风雨一离开,它就从云层背后钻了出来。车队里的年轻人开始小声咒骂库尔科特平原的怪天气,经常走这条道的人只是耸耸肩,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大家正准备上路,托克尔突然说了一声:“有人来了。”他说完,就跳到一辆马车顶上,然后又跳到岩石顶上,向西南方向极目望去。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叫了起来:“是裂骨团!”
安德鲁立刻为之色变,手一挥,大叫:“结车阵!”年轻的佣兵们马上忙碌起来,晚上的暴雨已经把泥草地变得泥泞不堪,但这些佣兵根本顾不得溅到身上、脸上的泥水和草叶,飞快地跑动着。
卡恩等人当然马上明白是遇敌了,心情也紧张起来了,但却不明白安德鲁的意图,在旁边看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原来安德鲁是要把马车和辎重车连起来,和那几块岩石形成合围之势。他们对安德鲁肃然起敬,能在得到敌情的同时立刻想到应对之策,而且能够充分利用地利,安德鲁的应变能力真的不简单。四人一想明白,也加入了结车阵的行列。
其实这些在卡恩等人眼里看到的所谓不简单的事,对于安德鲁来说再平常不过了。作为一个佣兵团的领导者,他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头脑清晰,思路敏捷,否则别讲要保护雇主了,连自己的佣兵团也无法保护。昨天他挑选这几块岩石下面作为宿营地时就已经考虑过如果遇敌就要利用这个天然的屏障,现在的反应只不过是把已经考虑过的想法付诸实践而已。而“结车阵”是在车队遇到强敌时所采取的防守阵型,一般的佣兵都知道,也不用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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