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克和昆兰所在的胡兰部落位于苏夫尔河北岸中游。
每到秋天,这里都会变成整个河域最肥沃的地方,女人们会种下各种各样的粮食,男人们开始打猎,交足贵族们要求的税金后,余下的勉强足够度日。
到了夏天,部落的人们必须在苏夫尔河泛滥之前,准备好足够多的粮食,迁徙到河的上游去,那时就只有依靠打猎为生,日子是一年里最为清苦的时候。
而到了秋天,洪水过后,部落才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在洪水滋润过的肥沃土地上继续耕耘。
就这样,部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过着安静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在斐林塞王国的数百个部落里,还算是过得去。
因此,胡兰部落在每年快到夏季丰收的时候,都会为部落里成年的孩子举行一次成年礼,庆祝成年的同时,感谢苏夫尔河慷慨的赐予,感谢丰收之神西里斯的保佑。当然,对于部落的小孩子来说,这是一年里难得的一个兴高采烈,可以放开肚皮大吃一顿的好机会。
妇女们换上最艳丽的衣裙,年轻的少女更是戴上了美丽鲜艳的花环,吸引着小伙子们倾慕的目光;男人们弹起了坦桑大陆最流行的森月琴,唱颂着苏夫尔河的美丽和慷慨。
部落驻地,一顶顶帐篷中央燃起了一堆篝火,篝火上烤着一只脂香四溢的烤全羊。羊的肚子被挖空,塞满了松子,玉米和美味的香菇,几个馋嘴的小孩子蹲在旁边,眼睛都不眨一下,流着口水。旁边的长桌上,摆满了美食。每年,只有这个时候,部落里才会有这么多食物让大家美美地吃上一顿。
今年部落里有三位少年成年,按照部落地规矩,只有猎到鳞狮的少年,才有资格成年,阿诺克和昆兰不负众望,竟然猎到一头狮王,整个部落欢欣鼓舞,这次的成年礼格外热闹。
阿诺克、昆兰和另一名少年谢利站在中央,他们穿着狮皮做成的背心和皮裤,神采飞扬,面对四周围观的人群,露出了骄傲而又自豪的微笑。
兹穆老爹走出帐篷,手里拿着三串狮牙做成的项链。兹穆老爹是部落里最德高望重的人,理所当然成为部落里最受尊敬的祭司,每年都由他来主持成年礼。
兹穆老爹穿着一身朴素的亚麻白袍,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扎在脑后,虽然脸上满是皱纹,但是看起来精神抖擞。
他来到阿诺克三人面前,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他清清嗓子,露出了温和的微笑,向部落长德比亚微微鞠躬:“尊敬的德比亚部落长,各位亲爱的兄弟姐妹们,感谢苏夫尔河神赐给了我们足够的食物,让我们又平安地度过了一年。在神圣河神的保佑下,在这个值得庆祝的日子里,让我们欢呼吧!今天,我们胡安部落,又有三位孩子成年了!!”
“噢。。。。。。。”
“感谢河神!。。。。。。”
人们高兴地大叫起来,代表者丰收的麦穗四处抛洒着,清风一吹,带起一股美好的麦香,浓浓地渗进每个人的心扉。
兹穆老爹走到昆兰面前,微笑着说:“恭喜你,孩子!希望你如愿成为部落里最勇敢的勇士。”
昆兰欣然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谢谢您,兹穆老爹!”他微微低头,让兹穆老爹将狮牙项链挂在自己脖子上。
“现在,我可以追求我喜欢的姑娘了吗?”
兹穆老爹呵呵一笑:“当然可以,我的勇士!现在,你要像一头狮子一样,将你喜欢的姑娘牢牢抓住,知道吗?”
谢利和阿诺克都笑出声来,兹穆老爹沉下脸,吓唬道:“有什么好笑,要知道,从今天起,你们都是男子汉了,要承担起部落生存延续的责任,这是你们神圣的使命,明白吗?!”
谢利和阿诺克神色一凝,齐道:“是,兹穆老爹。”
兹穆老爹微笑点头,将狮牙项链挂在了谢利颈脖上,和蔼地问道:“昆兰的愿望是成为最勇敢的勇士,你呢?谢利!”
谢利想了想,道:“我要成为最好的猎手,我要猎到最多的猎物,让部落里的人有足够的衣服穿,有足够的食物吃,再也不会挨饿受冻!!”
兹穆老爹点头,拍拍谢利的肩:“嗯,真是一个热心善良的好孩子!!祝你成功!!”谢利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兹穆老爹又来到阿诺克面前:“阿诺克,你呢?你有什么愿望?”
阿诺克清亮的眼神却有些迷茫,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答道:“我。。。。。。我不知道,我。。。。。。我总觉得我不属于这里。。。。。。。”他的眼神不易察觉地黯淡下来。
兹穆老爹微微一笑:“阿诺克,这其实也是你的愿望啊!虽然你不是你母亲的亲生孩子,但是,我们早已认定你是胡安部落的一员,也许,在将来的一天,你会走出胡安部落,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天地,但是,你永远记住,不论遇到什么样的挫折和困难,这里,胡安部落,永远是你的家,这里的人们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谢谢你!兹穆老爹!”阿诺克的眼睛不由得有些湿润,善良而淳朴的部落人啊,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候,给予你最贴心的关怀。
兹穆老爹抬起手,要给阿诺克戴上狮牙项链,然而就在此时,一阵紊乱而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不一会儿就来到部落的庆祝篝火前。
七、八个身穿棕色皮甲,腰配长剑,神色倨傲的骑士从马上跳下来。为首的一个中年人,穿着一件青色细布长袍,身材微微有些发胖,细细的眼睛闪着精光。他走进礼台中央,四处扫了一眼,呵呵一笑:“看不出来,你们日子还不错嘛!”
人们的欢声笑语早已消失,因为大家都已认出了这个人,他叫博科,是梅卡城的二管家,专门为梅卡城收帐。
梅卡城管理着方圆百里数十个部落,每个部落的人都对他恨之入骨,因为博科收账向来心狠手辣,毫不手软,大家都暗暗叫他吸血鬼。
部落长德比亚上前行礼,道:“原来是博科管家!我们胡安部落今年的税钱已经交齐了的,不知管家到这来有什么事吗?”
博科撇撇嘴:“德比亚部落长,你们部落的税钱是交足的,不过,我今天来是收私账的。”说着,他翻开随身携带的羊皮帐本,翻了翻,说:“你们部落的优廉家,欠了梅卡城30个银币呢!”
“优廉?不就是我家吗?!”阿诺克吃了一惊,他记得家里只欠15个银币,因此猎回的鳞狮也刚好卖了15个银币,而现在,欠帐竟然翻了一倍,他询问的眼神看向妹妹克丽。
克丽走向前,道:“是我借的,阿诺克哥哥。你猎狮那天,妈妈旧病复发,我没有办法,只好又借了15个银币请人给妈妈治病,为了不让你担心,所以没告诉你,想过了成年礼再说。”说着,她转向博科,道:“你们钱庄不是说下个月才还吗?”
博科冷笑一声:“帝都的大祭师已经测算过,今年苏夫尔河的汛期会提前一个月到来,你们也会提前迁徙,我当然只能提前收账,要不然,你们搬走了,我找谁去?!”
克丽愣住了,德比亚部落长道:“博科管家,你看,我们今年的庄稼还没熟,部落里实在没有这些钱,能不能宽限几天?“
博科冷冷一笑:“德比亚,我的规矩你还不懂吗?!没钱还,就签了这个卖身契,小姑娘,15个银币换你三年,这个价钱已经很公道了。”
克丽犹豫一下,咬咬牙:“我签!”
“等等!”阿诺克拦住克丽,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克丽,我已经成年了,保护家人是我的责任,这个卖身契,我来签,你在家好好照顾妈妈!”
“哥哥!”克丽的眼泪夺眶而出,阿诺克轻轻擦去泪珠,道:“你是小姑娘,在外会吃亏,哥哥可不怕,三年很快就会过去,我们也很快就可以见面,别哭,好吗?”克丽点点头,可是泪珠却掉得更快。
阿诺克转身看着博科:“博科管家,我代替她行吗?”博科打量了他一下,一个成年男子能干的活可比一个小女孩多多了,他点头表示同意。
立刻,一名骑士上前,用铁链锁住了阿诺克的双手。
兹穆老爹走上前,将狮牙项链挂在阿诺克的颈上,微微一笑:“记住我刚才的话,无论怎样,不要忘记,胡安部落永远是你的家!”
阿诺克点点头,还来不及和昆兰等人道别,就被一名骑士拽上马背。马蹄飞驰,风在他耳边呼啸着,部落的轮廓越来越模糊,最后终于不见。
阿诺克不由苦笑,曾经无数次的想象离开部落的情景,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在这样美丽神圣的一天,在自己最重视、最盼望的成年礼上,他得到的成年礼物却是:成为梅卡城萨夫老爷家的一名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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