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历753年,距离北蛮联军攻破南山郡,城主南山郡王天汉王朝定国大帅司马尚仪战死南山城下成为第一位天汉王朝政治斗争的最高失败者已有将近半年的时间了。也正由此开始,天汉王朝的开国皇帝天佑皇李明远最担心的事情开始了。
先是北蛮联军在联军统帅扎哈易的带领下一举撕毁原先与李明远私自定下免三年赋税并提供其过冬粮草的协议,占据南山郡城不肯退兵。此举让李明远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而扎哈易此举更是稳固了其在北蛮各族间的威望,一时间‘草原之鹰’的威名传遍北蛮广岙千里的大地。再有就是数十枝起义军在天风、猛虎、龙翼军的影响下如雨后春笋一样出现在天汉王朝的大地上。而这些还不是特别使人难过的,各个郡府对朝廷的阳奉阴违,中央指令到地方甚至会变成截然不同的内容,凡此种种无不昭示着天汉王朝吏治的弊端和最高决策层的无能。
导致高层建筑倒塌的一定是内部结构的腐烂。李明远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如今外部的压力也使这个庞大的建筑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了。
天汉都城气势恢弘的皇城之内,在一处不显眼的院落有一位老人随意地坐在石阶之上微扬着头看着慢慢落于高大雄伟的城墙之下的落寞红日。
说是院落不如说是久未经人打扫的宫院,剥落的红漆和宫门处高耸的三棵雕龙刻凤巨柱以及院内残留的名贵花草无不彰显此处曾经的辉煌,只不过随着岁月的变迁和主人的失宠这昔日灯影通明,欢声笑语的地方也变的落败起来。
老人一袭黄衫,灰白色发丝只简单的用一条黄绢拢住不经意地垂在背后。宽额高鼻厚唇,细长的双眼本应发出鹰炙一般的目光而如今却是充满寂寞之色。老人身材应是极高,本是随意坐着的姿势而上身却拔的挺直不屈。而挺直的上身却不比任何一位普通人的的身形来的矮。当今天下谁能在这权利的中心穿着代表皇家尊严的黄色?除了李明远还能是谁?
有谁能相信本应坐在朝堂之上日理万机的天佑皇会在此时出现在此地呢?南疆的天风动乱,北方草原各族的蠢蠢欲动和占据天汉王朝南山郡的背信弃义,望月、东倭诸相邻国的虎视眈眈。内部吏治的勾连、推委、上令传达不下去。皇子之间为王位的明争暗斗。凡此种种俱象无形的枷锁一样在侵蚀着这个威镇天下的权利颠峰之人。而正应该为此劳心劳力的他却有此闲暇时光坐在这堍败的石阶之上看落日。
庭院造型古朴充满雅意的菱化形院门外,随身的太监望着自己的主子一脸担忧之色,而一位身穿极品官服气态雍容之人也站在墙外与天佑皇一样地望着只剩余光的西去夕阳。
“哎!”,低沉的叹息如同普通老人在夕阳西下之时心怀感叹而发出的一样令人无奈。时光如驹过隙,在人的不经意间即以悄悄流逝。当转眼回头间自己早已是班白的两鬓和满脸岁月的风尘了。
李明远终于站起了身,恋恋不舍再向西方望了一眼方迈步走下石阶。如青松样挺直的身形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站起的同时方才还迷茫落寞的细长双目终变的清明锐利起来。经过了半数人生的风尘刻画,双眼竟还是如婴儿般黑亮晶润。
随身太监看到自己的主子终于站了起来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一路小跑地来到李明远身前,清脆如女子的嗓音和衰老的面容让初次见识的人不寒而栗。
“皇上?”
“庆元,你说朕当初是不是错了?”李明远修长的手掌轻轻一挥阻止了庆元老太监的话开口问道。
“皇上也是不得以啊,事过境迁,皇上何必耿耿于怀呢?”庆元老太监当然知道自己跟随多年的主子在问自己什么,可谁是谁非在这李家王朝,皇宫之内又有谁说的清呢。
李明远好象也知道在这个老太监嘴里问不到什么也或者说自己也不在意究竟是错与对,不过是一时感慨而已。臣子间说着话已走到院门之外。而这位身穿极品官服的大臣也早已躬身立在整块整块的青石铺就的小路上,此时见李明远出来,开声道:“臣司徒鉴参见皇上!”
“司徒卿家啊,等了很久了么?”李明远看见这个自己喜欢的臣子兼朋友不由衷心地笑了起来,一挥手让司徒鉴起身。
“恭候皇上是做臣子的本分。”司徒鉴恭声答道,“皇上今日是否心情不畅?”
“没什么,司徒卿家不知十大高手进京之事准备的怎么样了?”李明远终恢复平日枭雄本色,锐利奇特的双目闪烁着莫明的光芒。
“回皇上,十大高手齐聚京师之事已定于十五日后的新春在定武台举行各项事宜。各等事物也已准备妥当,只是……”
“只是什么?难道还有别的事情么?”李明员鹰炙一样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望了司徒鉴一眼。
司徒鉴只觉的自己的后背在冒着丝丝的凉气,他从不以为自己会真正得到眼前这白手打下天下的不世枭雄的青睐。如果谁真的得到他的青睐那离生命的尽头也不会很远了。伯明、司马尚文、王锡义等等生前风光荣耀的开国大臣甚至外姓王爷,谁不是他李明远极为青睐倚重的人物,可如今呢?不都是一捧黄土了事。伴君如伴虎啊!
“回皇上,十大高手中有三位不曾答应参与此会,倒是一些江湖中颇具实力的新秀人物到是很感兴趣,纷纷要求参与。”司徒鉴忙装成诚惶诚恐的谦卑模样,躬身答道。
“哦,这三位是谁?”李明远停下了脚步,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在被通亮的灯火照应的花木上,执灯的小太监忙将手中的八角宫灯挑起,使自己的主人能看的更清楚一些。
灯影疏离,时明时暗的灯光将李明远的脸色照的好象也是忽明忽暗阴晴不定起来。司徒鉴感觉自己的心又紧了紧,偌大的皇城此时竟不闻一丝生气,沉寂的使人难受,“此三人分别是往善门孟无偿,空灵寺的若无、释义堂纳兰雄,臣下办事不力还请皇上责罚。”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往善门、空灵寺……”李明远轻轻念着这三个门派的名字,闪烁的目光依旧盯在手中不知名的花木之上。
四周的空气似乎也凝固起来,司徒鉴偷偷用衣袖擦擦额头细密的汗水,感觉自己的心象承受不住这种无声的压力一样在砰砰狂跳着。李明远最近的喜怒实在是无常,无常的使人害怕,听说最近几天又有几名给他陪练的侍卫死在其掌下。今天还能不能回到自己心爱的小妾温暖的胸膛上还是未知之数啊,司徒鉴本应俊秀的脸庞渐渐扭曲起来。
“派人严密注视这三个门派的动静,稍有憷逆即派兵清剿。十大高手,哼!看是你十大高手厉害还是我天汉精兵厉害。此次大会不要再有诸多限制,只要是有点真才实学的就可以参加。这天京城也好久未曾热闹了。”李明远阴沉的话语回荡在皇城之中,空旷寂寥。
“谨尊皇上旨意。”司徒鉴暗吁口气,连忙答道。
李明远重新抬起脚步向前徐徐走去,没有他的旨意司徒鉴也不敢退下只好自认倒霉的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庆元老太监看着他的狼狈样子双目之中充满讪笑。
御书房,皇帝处理事物和召见大臣的议事之所。天佑皇李明远的御书房里或许与诸多的皇帝不同,这里的确可称之为书房,高达屋顶的檀香木书架上摆满各种各样的书籍。这里的书籍之多之全是谱天之下谁也比不了的,不仅有各代遗留下的孤本、珍本,甚至有各种天汉王朝曾下令禁止刊行的禁本。而李明远最大的爱好也就是在闲暇时光读读书了。
高坐在龙椅上的李明远轻呷口茶,随口问道:“汉文郡的形势如何了?天骑军应该到了吧?”
“回禀皇上,一个时辰前的前方急报中说汉文郡正在遭受天风逆贼的强烈攻击,如果再得不到外援的情况下应该不会支持太久了。而天骑军现在离汉文郡城还有将近二百里路。”司徒鉴立在阶下答道。
“庆元,给司徒卿家看座。”李明远头也不抬地轻轻闭着眼睛似乎在回味口中清茶回转不休的香气。“汉文郡的失守是肯定的了,宇文不及不是酒囊饭袋但却好高骛远,自恃奇高,是不堪重用之人呀。司徒卿家你觉得鲜于明此人如何?”
司徒鉴刚刚将近似麻木的双腿悄悄舒展一下便听见李明远天马行空的话。李明远最大的特点就是出人意表,无论是做事还是说话。这使的一般人根本跟不上他的思路。
“鲜于将军乃是不世出的将才,虽然经历大战的次数较少以至对敌经验稍显稚嫩但为人博览好学,心思缜密,对待将士也宽厚关爱。乃是皇上的栋梁之材。”司徒鉴明白李明远最恨敷衍之徒,忙搜心刮肚地说出对鲜于明的感官。幸好平时有注意观察每个人的爱好。
“哦,说的还算中肯。经验少不要紧可以满满积累,只要肯学习终会成材的。鲜于明对军事确有些天分,不然再任他姐姐求情朕也不会派他前去汉文郡。”李明远轻轻点一下头,显然对司徒鉴的回答还算满意。
“听说岳聘天改名为罢去,罢去!罢去!他的怨气实在不小啊。哈哈”李明远突然说起岳罢去的该名之事,还算清朗的笑声在御书房里回荡。
司徒鉴有些不明所以,不知李明远为何会突然发笑。岳罢去本是天汉王朝的谏议大夫,在朝堂之上十余载,听说和李明远也算是君臣和谐。但不知什么原因使岳罢去突然挂官离去并且还组建了天风军以对抗天汉王朝。此中的缘由已甚少人知道了,而他司徒鉴是在岳罢去离开后才由地方提上来,本就甚少人敢提及的事情他当然会不知道了。
“天风逆军已经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可怜岳罢去竟丝毫不知这是我李明远故意设的局,如若不然他怎能如此轻易占领吴湖、沁州两城。云泽军的按兵不动竟会让他以为这是纳兰俭与朕不和,十几年前的假象他到现在还没看出来。呵呵,岳聘天我看你如何坚持汉文郡城。”
李明远今日似乎有些兴致盎然的样子,所说的话句句震的司徒鉴呼吸困难。自认为对天汉王朝上下了解的透彻的自己竟浑然不知这水究竟有多深。
“朱时久有什么动静没有?”李明远又重新将眼睛闭上。疲倦的神色慢慢爬上他那张奇特的脸上。
“回禀皇上,朱时久仍是如往常一样没有丝毫异动,每日仍是下棋养花,相邻的汉文郡如此大的动静他也是不闻不问。倒是天风军的汪道予在攻城之前消失在天风军营之中,据说此人和朱时久曾有非一般的关系。”司徒鉴有如亲眼所闻一样地道出朱时久的日常生活。
“他到是过的惬意,你告诉鲜于明让他不分昼夜对汉文郡城进行三天的攻击,三天后在汉文与海龙搭界之处找个地方休整。朕累了,退下吧。”
“皇上安心休息,臣退下。”司徒鉴忙站了起来躬身施礼退出御书房。每次的单独召见都是弄的心惊胆颤,谁会知道在众人面前权倾天下仪态风liu的右丞相在皇上面前会如此提心呢?越是得到李明远的重视青睐,召见的次数越是频繁司徒鉴就越是为自己的前途身家担忧。该是为自己筹划的时候了,司徒鉴仰面望着漫天的星空心下暗暗决定道。
御书房内,李明远的双眼突然睁开射出啮人般的光芒对侍立一旁的庆元老太监说道:“庆远,我们是不是该见见老朋友了,你替朕拟道旨,让朱时久来天京与我同贺新春。多少年了啊?”
“皇上是九年零三个月拉。”
庆元老太监奇异的嗓音回荡在御书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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