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绝对的黑暗,没有一丝光,没有一丝影,在这样的黑暗中,每个人都完全丧失了视力。
狭窄——
全身被迫蜷缩在一起,每个人所分配的空间就是自己身体的大小,富余的空间仅仅让人能够呼吸。自由的丧失不仅仅拘束了每个人的身,也拘束了每个人的心。
酸痛——
保持同样的姿势长达几个时辰,浑身的关节都象绞和在了一起,然后再被无数的蝼蚁细细地啃嗜。酸,麻,胀,痛,痒,人类所有身体上的痛苦从皮肤一直泛入骨髓。
死寂——
所有的兵刃都被包裹上了一层柔软的熟牛皮,每个人都不敢发出半点动静。每个人所能听到的声音,只有同伴狭促的呼吸,和自己悸动的心跳。
未知——
漫长的等待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他们可能不明不白地被烈火活活地烧死,也有可能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敌人屈辱的俘虏,也许可能更糟。
但是——
他们必须忍耐,忍耐这世间最非人的情境。忍耐这即使是世间最残暴的凶犯也不应受到的酷刑,忍耐这世间最坚韧的人也几乎无法忍受的苛刻,忍耐对他们身体和心灵双重折磨。因为他们都不是普通的人,他们背负着世上最耀眼的荣光,他们被称作——英雄。
突然响起的敲击声,让众人的心再一次狂跳起来。自从他们藏进这个对敌我双方都恐怖万分的木马,已经数次响过类似的敲击声,但都不是他们盼望以久的暗号,可每次都让他们紧张万分。
三短一长,重复两次。命运在敲门,约定的暗号。众人都兴奋起来,一种奇妙的感觉洋溢在每个人的胸间。厄珀俄斯想伸手打开锁住暗门的钮键,无奈蜷缩的太久了,身体都不听使唤了。在暗号焦急地催促到第三次时,他才颤颤悠悠地把暗门打开。
暗门打开的一瞬间,点点星光,丝丝火光,伴着希望一起流入这漆黑的密室。随后一个头探了进来。
“猪啊¬——”厄珀俄斯惊叫到。所有人刚刚兴奋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然后又紧张起来。
“别乱说,是我。没见过俊男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众人仔细地看过去,那人满脸的浮肿,头上还布满伤痕,一只眼睛被打的淤青成了一条缝,鼻子也歪了。但众人在那一塌糊涂的面孔里又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认得。当这些伤痕在众人的脑海中一一被还原之后,一个原本清朗,硬气的面庞浮现了出来——西农。
“呵呵,看来取得特洛伊人的信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嘛。”厄珀俄斯拍了拍西农的肩,有点尴尬地干笑了一下。
众人依次从藏身的木马走了出来。一个个精壮的大汉步履蹒跚地走出木马。走在最后的竟然是一个少年。虽然他的身高只及那些大汉的腰间,可是他浑身所带的杀气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即使是同伴都有些难受。本该是充满了纯真和稚气的脸上竟然全是戾气。
奥德修斯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涅普托勒摩斯,放松些,现在还不到作战的时候。你不要把自己人也吓到了。”
涅普托勒摩斯舔了舔嘴唇,就像一只正在玩弄老鼠的猫咪。“老师啊,我不着急呢。反正在这个木马里都憋了两天了,我不在乎多等这一会。”稚嫩的童声配上冷漠的语气,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诡异。
“就是,都两天没吃东西了,连水也没喝一口。”铁塔般的埃阿斯抱怨到。在木马里,就是象抱怨也不敢出声。
“没让大家吃东西,是因为木马里没建洗手间。”厄珀俄斯解释道。
“这么大的木马,我们为什么要挤那么小的空间里?”埃阿斯看着巨大的木马继续抱怨着。
“你烦不烦,我可以在木马里建一间起居室,再建几间卧室,一人一间。如果特洛伊有人的透视或者查探能力够高的话,我们统统玩完。”一向好脾气的厄珀俄斯也有些发火。
“好了好了,我知道大家都比较激动,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幸亏特洛伊人完全放松了警惕,我们这么闹,都没人过来查。”墨涅拉俄斯出来打圆场。
“就算有人来查,也改变不了什么了!”涅普托勒摩斯冷笑着说,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活动开了。浑身上下也穿戴着可怕的武装。
“在开始之前,还有一件事。”奥德修斯看见大家都整装好了,慢慢地肃容说道。
所有的希腊人都正色起来,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所代表的意义。
以墨涅拉俄斯为首,所有人走向西农,站在他的面前,将拳头巨倒胸口,郑重地行了个军礼。然后默默地排成了一个圆圈,将西农围在中间。接着,口中轻声但却万分清晰地慢慢念道。
“在奥林波斯所有神祗的见证下,在浩瀚无穷的天宇,承载万物的大地,涌动不息的海洋,深邃幽暗的冥界的见证下,在我等已身承英雄之名者的见证下。阿西斯之子,西农,以其智慧和勇气,完成英雄之举,可当英雄之名,可以英雄称之。我等在此向新的英雄表达由衷的敬意和祝福。神佑英雄。”
然后所有人又再度敬了个军礼。
西农想说什么,可是在嗓子里哽咽了一下,终于没有说出。
接着所有人围在奥德修斯的身边,听他做任务的分配,因为奥德修斯曾经作为间谍潜入过特洛伊,对这里的情况比较了解。
“由于大家饥渴了将近两天(这句话有歧异),所以状态可能不是那么太好。值得庆幸的是,特洛伊人因为庆祝的关系,不是饮酒过量,就是纵欲过度,我们的麻烦倒也不是太大。希望大家谨记我们的目标,让大部队进来就好,多余的事情不要做。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控制着防御结界和外围探查结界的枢纽了。这个枢纽在城市中心处的神殿内,又祭祀们操纵,并由祭祀和神*士看守,可是他们是不会喝酒的。所以我们要重点照顾这里。我,涅普托勒摩斯,埃阿斯,负责这处。墨涅拉俄斯你带人去控制城门,城门附近的岗哨也要尽量干掉,然后死守,直到大部队到来。西农,你到城墙上,一旦我们得手,你就向城外的部队发信号。带上绳子,发完信号之后,就顺着绳子出城墙,接应他们,把他们直接带到特洛伊军队的驻扎处。大家都明白了嘛?”奥德修斯做出了一连串的布置“这次的行动,我不说什么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因为如果失败,就连如果也没有了。”
所有的人点了一下头,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
火光在城中流动。
当疯狂攻击神殿和城门的特洛伊人发现自己成为别人疯狂攻击的目标时,一切的结束开始了。
恐惧在城中蔓延,紧随其后的就是死亡和毁灭。
当主妇挥动着烤肉的叉子冲向希腊士兵时,她不会想到,她费尽心力所要保护的孩子的血肉将会粘在希腊士兵的鞋底上涂满整个特洛伊城。
当重伤的工人们哀嚎着爬过层叠的死尸时,他们不会想到,他们辛辛苦苦建起的房间会成为燃料,凶器,和人们的葬身之处。
当贵族们哭闹着想要逃离时,他们不会想到,他们将成为他们所钟爱的猎犬最后的大餐。
特洛伊人在死亡的威胁下,爆发出了最后的疯狂。他们任何人用任何他们可以拿到的东西,从任何角落袭向希腊人。这些为希腊人带来了不小的伤亡。
可是当整个城市燃烧的象白天一样明亮时,面对全副武装的杀人机器,一切抵抗都显得那么软弱。
奥德修斯早在希腊军队冲进神殿的时候,就趁涅普托勒摩斯一个不备将他击昏。
在破坏结界中枢的时候,奥德修斯他们放过了与任务无关的女祭祀们。想到当离家在外十年的战士们看到这些年轻貌美的女孩时会发生什么时,奥德修斯不禁同情起这些女孩来了。也许刚才把这些女的让涅普托勒摩斯统统杀掉对她们会更加仁慈,还不到十岁的涅普托勒摩斯可不知道什么怜香惜玉。但是现在是绝对不可能控制那些战士了。当想到一会可能要向涅普托勒摩斯解释发生在他眼前的一切时,奥德修斯干脆果断地敲晕了已经两天没有吃喝睡眠,又连续奋战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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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普托勒摩斯从梦中惊醒,一身的冷汗。自从他从特洛伊回来,那个火红的屠城之夜就长长萦绕在他的梦境中。
他非常感谢他的老师在关键时刻把他敲晕了。他现在想起来,也知道如果他不失去知觉将会看见什么样的景象。如果那样,他不知道会对他现在的生活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当年,那些希腊的英雄们,如此渴望他的加入。而他也是如此地希望能够成为一个英雄,那样地渴望建功立业,象他的父亲一样。所以头脑一热,丝毫没有犹豫,就加入战争之中。结果事实证明,他果然象他的父亲一样的优秀,在不到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得到了其他英雄的承认,也成为了一名英雄。继而更加深入地陷入到战争之中去了,然后是更多的杀戮……
虽然只在特洛伊待了短短的不到一年,但是对于他的影响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一些不可思议。如果不是因为老师,那他现在……天哪,几乎不可想象。
一想起阿波罗的预言,他就觉得心绪不宁。阿波罗预言的准确度是相当可怕的,甚至到达了诅咒一般的地步。一旦他预言什么事情,哪怕是儿子把老子杀死,或者外孙把外公杀死,甚至于儿子娶了老娘这样的混蛋预言,哪怕人们怎么样的严加防范,最后总能莫名其妙地变成事实。
虽然那个混蛋的一级神最后颓废地承认他赌输了,但那个家伙可不是一个赌品很好的神祗。
他最后嬉皮笑脸地跟涅普托勒摩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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