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小舟破流扬帆,怡然而至,其间白浪翻飞,沙鸥惊鸣阵阵。遥见一绰约丽姝静立船头,晚风荡袭中裙袂飘拂,仿佛翩翩欲飞一般。
夕照残辉,云霞满天,转眼间,那无名丽姝便已弃舟登岸。她一路行来,但见小溪曲曲折折,大小仅能容舟,路边除却怪石嶙峋间偶露狰狞,还长满了密密的小竹。
远望山峦深处,古朴山楼寺观外绕淌着淙淙青泉,幽艳宛若方外人卜居之处。
而那哲黎古亭则起造在秀丽的竹林边上,峭壁之下,更有碧网红树,清泉绿苔;石径通幽,处处瑞花自下。
这踏青而来的女子一身素雅装扮,顾盼之间尚含稚气,却已是天姿国色,委婉动人。只见她缓缓拾级而上,行姿幽雅款淡,看似莲步轻挪,实则迅捷若风,瞬间便来到亭外竹林处。
“哟!楚师妹,你也来了啊,可想死为兄了!哈哈……”竹林中步出一位身着银红团花袍的青年书生,此人面如敷粉,唇若施脂,容貌十分俊俏,转盼之间眉目含情。只见他手持一柄银骨折扇,说话间正朝少女疾步迎来。
少女虚斜蹑步闪过,裙袂飘飞间传来银铃般的轻笑。
那书生旋身合扇,笑道:“几月不见,师妹武功又有长进,实在令为兄汗颜啊!”
“嘻,容师兄过奖了,小妹蒙师尊飞鹰见召,还有要事在身,先失陪了,请代我向祝师伯问安哦!”她说罢媚眼轻瞟,盈盈一笑转身离去。
“哎……”书生望着少女的背影抱胸挺立,手摸着下巴道:“小妮子,逃得到是很快……”说着嘴角抹过浅浅笑意。
古亭外台阶道上数位蒙面女子静静恭立两旁,此时见少女来到近前,便齐齐施礼,她微一颔首就步入亭中。亭阁之内已然有位美艳妇人倚栏而坐,正自凝神眺望远山,沉静直若秋潭之月。
只见少女眉目间秋水微横,对着妇人盈盈拜道:“弟子楚棂儿,见过师尊。”
那妇人缓缓转过身来,只见她锦衣素裙,白纱蒙面,柳眉轻挑间似满目怅然,却掩不住眼角散发的邪媚诡异之气,此人正是一代妖后管易筱。但听她柔声说道:“棂儿,你且起来答话。”
“棂儿谢过师尊。”
“嗯,那事办得如何了?”
“按师尊吩咐,事情皆已办妥。徒儿暗传书信,使天魔城无意中得知那人行踪,魔城闻信查实后便征骑四出,如您所料七神之月神、毒神、矛神已同赴青月古湖。徒儿来见师尊的这些时辰,他们也该布下天罗地网了。”
“你确信此事办得天衣无缝么?”
“徒儿不敢有所差漏,也曾细细想过,天魔城即使怀疑也不会想到此事与我妖宗有关。”
“嗯,你做得很好,棂儿,以你看来,此战胜败如何?”
“徒儿愚见,若以魔城三神之力,应是只胜不败之局;但是兵无定势,他若能避其锋锐各个击破,那么或可另作他图,否则再让师尊您从容布置,也就只能饮恨黄泉了。”
“哼,棂儿,你还是太过看轻他了,若非当年他年少轻狂、桀骜不驯触怒了魔帝,被化去三层功力后反出魔城,如今魔宗之主的位置便该是他的囊中之物了!”说到此处管易筱似沉湎于往事之中。
“多年来,他行踪不定,从不在一处停留三天以上,觅地苦修也多在深林密泽。数月前我才得知,每年他亡妻忌日他都会醉酒泛舟青月湖上,故而才定下此计……”
她见楚棂儿面有疑色,倏然笑道:“棂儿,你是不是在想,如此人物为何十年之中屡次败在为师手中是么?”
楚棂儿嫣然笑道:“师尊神功盖世自然所向无敌,只是连徒儿想些什么都一清二楚,那还让做徒儿的怎么活啊?”
管易筱听言笑骂道:“你这小妮子,稍微给你点颜色便卖乖。”
楚棂儿上前不依不饶道:“师尊……快说嘛!”
“他多次败于为师手中,固然是由于修为大减,更重要的则他对为师的心魔未除,无法做到心神如一,那身诡异功力不能发挥至极至。但他还是能屡屡险死还生,显然绝非侥幸二字所能道尽。”
“况且曾经的魔城巨孽,四王之中最诡异的傀儡王,岂是常人所想那么容易对付的。天魔城这些年也嚣张够久了,是该有些教训了……”说到此地管易筱眼神中隐过一丝冷笑。
“师尊,你的意思是说……”
只见管易筱森然笑道:“棂儿,你又猜到了些什么呢?”
楚棂儿忙自回道:“弟子不敢,师尊神机妙算天心莫测,自非弟子所能揣度。”
“呵呵,你这小妮子,我管易筱诸弟子中就数你最是诡计多端,尽得我“妖宗”天妖九变的真传。你若不知为师心思,还有何人知晓呢?”
“多谢师尊夸奖,那还不是师尊教诲有方么。”
楚棂儿淡淡一笑,眼珠轻转说道:“依弟子浅薄之见,既然此次胜负当在五五之数,师傅定是想待他们两败俱伤之后再收渔翁之利。只是渔利么,也有大小之分……”楚棂儿说到此处陡然一震道:“啊?师尊,您是想连天魔城的人都……”说着若有所悟地看着妖后。
妖后笑容顿时收敛,眼中厉芒隐现,深深看了楚棂儿一眼,既而遥望初升幽月,淡淡说道:“为此为师要亲自出手,务必令他们不能生出青月古湖,从此便一劳永逸了……”此言一出,冷峻的磅礴杀意便冲得素带狂扬不止。
楚棂儿听言不禁大讶,但她隐约感到那杀气虽烈却透着深深的依恋与不舍,想起曹颛数年前多次闯宫,师尊却多次饶他不死,恐怕内中缘由并非师尊说的那么简单。她想到此处,内心深处好似抓住了些什么,嘴角微颤,一时间古亭三尺弥漫起森森妖异之气。
忽然间,天际传来一声长鸣,师徒均抬首望去,只见一点黑影飞落直下,旋飞着扑落在管易筱肩上,乃是头凶猛黑鹰。管易筱轻抚其身,然后取下鹰脚金箍中的纸条,展开一看顿时脸色数变,沉吟道:“情况恐将有变,魔城烈王突然离京,定是朝西秦来了!”
“师尊,那我们的计策是否要暂缓……”
“决不能缓,因为冥宗那边已经开始了!”
“冥……宗!”楚棂儿惊声道,显然,暗地中正进行着一项不为她所知的惊天阴谋。她陡然想起师祖妖神狐莫焉,心中不由闪过一丝阴影。
“正是,我妖宗敛翼数十年,这趁势崛起的良机决不能错过!”妖后负手而立,凤眼中厉芒更盛,只听她沉声道:“棂儿,去请你那祝师伯、九陵师叔前来商议……”
“啊!九陵师叔他不是……”楚棂儿心知失态,忙恭声道“徒儿谨尊师命!”
妖后管易筱看着楚棂儿远去,凌厉气势如云雨乍隐,双眼望向虚空幽然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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