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挣打开房门的时候,张挣楞住了。然后随即慌张的将脸上贴的纸条拉扯下来。如果说门外站着的只有陈蕙贤,张挣是不会吃惊的,让张挣吃惊的是站在陈蕙贤身后的老者。那位老者满头白发,胡须剃的很干净,嘴抿的很紧,瘦削的脸庞上一双眼睛精光外射,给人一种很严肃的感觉。老者看见了张挣,只是嘴角抽搐了一下,也许这就算是微笑的打了下招呼吧。张挣对这位老者并不是很陌生,他就是这次韩国青年队的领队,以严肃而闻名的韩国棋院副院长张秀英先生。
陈蕙贤微笑着对张挣说:“这位张秀英先生想必你应该在开幕式上见过,他想请你单独吃顿晚餐,因为担心中国代表团纪律方面的问题,所以先向我们来征求意见。关于这个我们是没什么意见。在韩国长辈对后辈的邀请,后辈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是不能拒绝的,特别是在本人亲自邀请的情况。我担心你不知道这个规矩,所以就和张前辈一起来了。希望你不要拒绝。”
虽然张挣有点纳闷张秀英为什么要邀请他晚餐,但是既然陈蕙贤这么说了,张挣也只好同意了。不过与这位严肃的老人共进晚餐,张挣的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
张秀英开着车载着张挣穿过人流,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饭店停了下来。这个大出张挣所料,没想到张秀英会带自己来这样的甚至可以说是破旧的小饭店来。不过出于礼貌,虽然有着一肚子的疑问,但是张挣还是没有出声,闷声跟着张秀英走进饭店做下了。
张秀英随便点了几个菜,然后要了一瓶烧酒放在了桌子上。为长辈斟酒,这点规矩张挣还是明白的。张挣连忙打开瓶盖,为张秀英倒满了酒。
张秀英一饮而尽,然后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说:“这个饭店,当年在经济条件不好的时候,我经常带着儿子来这里吃饭,这么多年了,只有条件允许,我都还会在这里吃饭的。”
张挣点了点头,一边为张秀英斟酒一边说:“没想到张老先生的汉语说的这么流利啊,真是佩服啊。”
张秀英说:“没什么的,当年我父亲曾经在中国留学,所以汉语说的很好。从小我父亲就教我学中文,大了以后因为在围棋方面经常与中国交流,为了方便我又重新学习了中文。”
随后张挣由于张秀英的严肃而感到很拘束。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而张秀英也不怎么说话,仿佛只对烧酒感兴趣,菜也吃的很少。过了一会张秀英又要了一些烧烤,并放了一些在张挣的盘子里,对张挣说:“你尝尝,看看合不合口味。”对于烧烤张挣还是很喜欢的,平时在家的时候,父亲也经常带着张挣去吃烧烤。可是也许是因为今天比赛太过于紧张,所以显的尤其的疲劳,再吃这些油腻的东西,就有点倒胃口了,张挣只是尝了尝就放下了。
看着眼前的这位老人,从老人严肃的外表下面,张挣发现了老人眼神里的一丝慈爱,这让张挣不由的产生一种亲切的感觉。
当最后张秀英送张挣回酒店以后,张挣才发现自己还没吃饱,于是只好在酒店最下面的小餐厅里要了一份朝鲜冷面。一边吃一边想:今天真是吃了一顿莫名其妙的晚餐。不但话说的不超过十句,连饭也没吃饱。老爷子不知道怎么想起来要请我吃饭,想到这里不禁苦笑起来。
吃完冷面,张挣越想越不对劲,于是决定去找陈蕙贤问个究竟。当张挣来到陈蕙贤的房间,问起为什么张秀英院长要请他吃饭时。陈蕙贤陷入了沉思,想了半天才对张挣说:“这位老爷子很怪,当时我也问他原因来着,可是他就是什么也不肯说。不过有可能…….”说到这里陈蕙贤停住了嘴。
张挣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听着,可是陈蕙贤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张挣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下文,于是着急起来,赶忙对陈蕙贤说:“陈阿姨,别钓我的胃口了,快告诉我原因啊,莫名其妙吃了顿饭,还不知道为什么,憋的我有点受不了了。”
陈蕙贤叹了口气说:“这个也不知道对不对,而且事情还没有定下来呢,我也不太确定。”说到这里陈蕙贤又看了看急的满脸通红的张挣,笑着说:“好拉,这么大的人了,你看看你,一点都沉不住气,要是下棋的时候这样,你肯定会输的。事情是这样的,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破格录取到青年队的吗?”
张挣有点纳闷了:“不是主要是因为萧九段为我说话吗?”
陈蕙贤笑了起来,说:“你太天真了,进入青年队的规矩是:年龄不满20周岁的职业棋手,进行选拔赛,取成绩最好的16名进入青年队。另外,等级分排在前30名的不满20岁的职业棋手可以免选。不错,萧九段是推荐了你,可是也只是推荐而已,如果有人因为纪律或身体原因退出青年队的话,你才有可能顶替进来。如果萧九段一推荐,你就可以进入青年队,那么明天罗九段也推荐另外一名棋手,他是不是也可以破格进入青年队?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青年队的成员每年都要参加选拔赛,如果你有才能完全可以等到明年参加选拔的。至于你为什么会被破格录取到青年队,我到是听到过一些没有被外人所知的传闻。今年9月的时候,韩国棋院主动找上门来要求与中国棋院合作,其中有一项就是交流棋手,双方各派遣一名棋手到对方的棋院三年,在三年里不参加本国的任何比赛和选拔,所属权归对方棋院,而且对换棋手可以按照对方棋院的规则参加所有的可以参加的比赛,甚至包括代表对方棋院参加国际比赛。当时的韩国棋院的谈判代表就是张秀英副院长,据说在私下里他曾提出一个要求,就是中国棋院派遣的棋手必须是当时才入段的你。当时我们棋院的领导之间引发了一场争论,就是因为如果要派遣的话,必须要派遣潜质最好的,可是你17岁才入段,对你的潜质大家都不太看好,当时正好萧九段推荐了你,为了更方便的考察你所以才有破格录取你进入青年队的这件事情。我不知道为什么张秀英院长会这么看好你,我想他也许也不是很确定吧,所以才有了这次请你吃饭,顺便再考察一下你吧。”
张挣摸了摸头,说:“奇怪了,9月份我只是参加了围乙联赛,可能发挥的还可以吧,不过这个也不是张院长看上我的理由啊?”
陈蕙贤拍了拍张挣的脑袋,笑着对张挣说:“傻孩子,这个机会可是别人做梦都想要的,想想吧,在一个与以前完全不一样的围棋环境里,更能使你的棋艺受到磨砺,才更容易达到更高的境界。好了,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了,这个计划也不见得就会被批准。现在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了,多赢几盘棋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虽然有点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可是张挣反而有点不安了。倒不是张挣不想去韩国交流,也不上张挣害怕对韩国的生活不习惯。张逸之是大学里的朝鲜语的教师,从小在别人开始学习英语的时候张挣就开始学习朝鲜语了。虽然没怎么使用过,但通过到韩国的这些天,张挣还是自信在韩国生活是没什么问题的。让张挣割舍不下的就是孟箐了,让热恋中的人分离三年,实在是太难为他们了。
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张挣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这种还没发生的事情不值得自己花上这么多的精力吧,特别是明天还有一局比赛呢。张挣决定还是睡觉了。就在进入梦乡的时候,张挣也没发现自己今天犯了一个错误,吃完油腻的烧烤,马上又去吃冰冷的食物,对肠胃来说是个严峻的考验。到了半夜,肠胃实在受不了了,开始向张挣提出了抗议。从半夜开始,张挣就开始在卫生间里驻扎了下来。总算随身携带了止泻药,当天快亮的时候,肚泻才止住了。但张挣也筋疲力尽了,特别是低烧又开始折磨起张挣了。
直到第二天上午当陈蕙贤看见张挣满头虚汗,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时,赶忙拿出体温计给张挣量体温。当陈蕙贤看见体温计上显示的温度为39℃时吃了一惊。赶忙要将张挣送进医院。
张挣带着嘶哑的声音说:“陈阿姨,不能去啊,比赛马上要开始了。”
陈蕙贤带着恼怒的表情说:“你看看你,怎么这么不注意,现在都这个样子,还怎么比赛啊。”说完又觉得语气太重了,看看张挣一脸难受的表情,连忙安慰说:“比赛以后还会有点,身体是最重要的,还是赶快去医院吧。”
张挣挣扎的站了起来,说:“不,我一定要去参加,我现在没什么事,就是有点发烧,即使是输,我也不能弃权。”
队友们也都进来,华馨看着张挣摇摇晃晃的站着,连忙搀住了他。对张挣说:“张挣你就听陈阿姨的话吧,比赛每年都有的,如果身体垮了,就没法参加了。而且你现在的状况,是没法参加的。你应该明白的,围棋比赛的时候并不是因为是坐着的,所以不用花费什么体力。相反使用的体力是相当大的,下完一场正式的比赛,身体所消耗的能量并不比跑马拉松花费的少。你仔细想想你能坚持下来吗?”
张挣握紧了拳头,倔强的说:“不,不管怎么样,即使倒我也要倒在棋盘边上。”
大家无法说服张挣,只好任由张挣走进了对局室。不过陈蕙贤还是很不放心,她找到了张秀英,将张挣的情况告诉了他。张秀英大吃一惊,连忙打电话找来了医护人员,安排在休息室,只要张挣有什么不妥立刻可以送进医院。
张挣在进对局室之前吃了一些药,感觉已经好的多了,可是头还是觉得有点晕。张挣坐在棋盘边,对这局棋的战略已经做了构想,由于自己身体的状况,这局棋只能速战速决。
这场比赛张挣的对手是日本队的安井秀,安井秀是日本队第二个出场的棋手。他的实力在日本队里算不上出众,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在中日韩青年比赛中,他的成绩还是很不错的。去年作为第四位出场的日本棋手,取得了三连胜。对于今天的对手才入段不久的张挣,安井秀还是不怎么放在眼里的,对于昨天张挣的胜利,安井秀则认为是李相应的大意。对于今天的对局,安井秀一再告戒自己要谨慎。
很快时间到了,开始猜先,这次的命运女神显然是站在了安井秀这边,安井秀拿黑棋先行。安井秀优雅的拿出一颗黑棋,以很完美的姿势将棋子拍在了小目上。张挣想都没有想,将棋子直接拍挂角的位置上,一副对着下手下棋的姿态。安井秀有点恼怒了,随即也将棋子拍在了夹击的位置。张挣依然没有去思考,安井秀的手刚离开棋子,甚至没来得及去按计时钟,张挣就将棋子拍在了空角的位置。安井秀咬了咬嘴唇,快被气疯了,张挣的举动很无理,是对对手的一种轻视。安井秀也无法控制自己,以快对快。就在允许记者拍照的十分钟时间里,两个人就密密麻麻的下了很多步棋了,几条大龙扭杀在了一起。当没有比赛的棋手三三两两的来到研究室观看这局棋的时候,大家都吃了一惊,这个时候,开局才三十分钟,双方已经走了近两百手棋了。棋盘上已经到了生死立判的地步了。方方看了看棋谱,笑着说:“今天的比赛很激烈啊,但不精彩,两人都是无理手对无理手啊,走的这么快,怎么不好好计算计算?这让我想起了,在一家棋室里,看两个业余棋手在进行的一盘50元赌局。”姜文艺也哈哈大笑,说:“什么50元啊,我看最多就是10元。”
观战的棋手们都无奈的摇了摇头。是的,棋盘边上的两个人就象两个无赖汉一样,将棋子拍的飞快,棋也走的破绽百出,以杀对杀,以攻对攻,拳打脚踢。从画面上来看,两人居然都没去拍那计时钟,任由时间的流逝,估计两人都有在3个小时内结束战斗的觉悟了吧。
棋局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了,两条大龙对杀,变化很复杂。就是这样,两人也都没停下来仔细的思考,安井秀是否是因为不愿被张挣小看,而不停下来思考,或者是已经看清楚变化了,而不用停下来思考,我们都不得而知了。而张挣不去仔细计算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棋盘上的这个局面他经历过。就在去参加围乙联赛的火车上,和华馨下的那盘决定棋队第一台人选的那局,最后的对杀场面与这盘棋几乎一样,所不同的就是张挣所处的立场。这不能不说是张挣的幸运了,当张挣防止了黑棋的那个挖来延长一气的妙手后,张挣靠在了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胜利已经来到了。
安井秀也停了下来,对杀已经不复杂了,对于职业棋手来说,算清楚结果只需要一瞬间就足够了。安井秀黯然的将两颗棋子摆在了棋盘上,认输了。
不过张挣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极不乐观了,在直播的屏幕上就可以看出,张挣坐在座位上都开始摇晃起来,脸上的红晕也消失了,代之的是可怕的苍白。
安井秀按照惯例将棋子拂开,准备和张挣复盘。
可张挣再也支撑不住了,只觉得安井秀的声音突然变的是那么的遥远,耳边不住的传来嗡鸣声。张挣勉强的想坐直了身体,可是突然一阵天晕地转,伸出手想扶住桌子稳住,可是眼睛一黑倒下了,头磕在棋盘上传来一声巨响,手也失去知觉的将棋子哗啦啦的推在了地上。对局室的人员楞住了,包括研究室里的棋手也楞住了。华馨哭着冲出研究室,往对局室跑去。这时候唯一冷静的只有韩国棋院特聘的金医生了。金医生连忙指挥护士将张挣抬上了担架,推开了扑向张挣的华馨大声说:“现在病人需要赶快送往医院,大家快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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