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雪早，而且也大，进入农历十一月，铺天盖地的早已经是一片雪白。银妆素裹下，邺城显出一派恬淡。
古人的节日观念很重，现在又好不容易没了战乱，因此按照过了腊月初八就算是年的传统，十一月置办年货已经算是晚的，因此大街之上盈耳的都是过年的话题，年味儿是越来越浓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秦越自从一场本不该发生的车祸来到五代已经一个多月，听到新年的话题，不可能不想到另一个时空里的父母亲人。算算时间，那个世界也该过年了吧？不知道爸爸妈妈怎样了，好在他们身边还有一个懂得孝顺的大儿子。有了哥哥在，爸爸妈妈安度晚年还是没有问题的。
“在这里就算给爸爸妈妈拜个早年了。”
自家后院的雪地之中，秦越庄重的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如此的大礼爸爸妈妈是看不见的，但是秦越还能有什么方式去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呢？
“大郎，你……你怎么了？”
秀娘拿着一件大氅来到了秦越身后，当发现大郎浑身粘满雪片的匍匐在地上，很有些诧异的问道。
“噢，要过年了，我给娘磕个头。”
秦越拍拍身上的雪花，掩饰着站起了身来。秀娘见他双眼布满红丝，心中也是黯然，扑唆唆的掉下眼泪来。
“老夫人要是能看见大郎现在变了个样，怕是也安心了。”
“老夫人……”
两位母亲的影子在秦越的脑海里重叠在了一起，也许秦氏夫人年纪并不大，古代人生子早，而秦氏夫人原先那个儿子只有十八岁，可能秦氏夫人死的时候也不过三十多岁，三十多岁在现代还算是年轻人，可她却因为儿子不懂事早早的就离开了人世。那个地主羔子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是啊，老夫人。那年我才十三岁，爹娘都让契丹人杀了。要不是老夫人，只怕我就饿死在大街上了……”
秀娘长长的睫毛下闪出了泪光，哽咽着有些说不下去，不知道是想起了秦氏夫人还是想起了自己惨死的父母。
“那年大郎也才十五，还给我烧毛栗子吃呢……那时侯大郎可没跟刘老七他们厮混。”
秀娘想起那时侯的趣事，脸色好了许多，但依然对秦越在外胡闹的事耿耿于怀。
“好秀娘，过去的事还提它干什么？我现在要重振家业，自然不会再胡闹了。”
秦越还真怕秀娘这样说，那些混帐事虽然不是他干的，但现在已经记在了他的名下，按现代的话说，这叫污点。
“自己做的出还不让人提呢。”秀娘撅着小嘴撇了秦越一眼，不过还好，她总算不再纠缠那些污点了，“大管家刚才来找你，说是该去庄户家看看了。”
“怎么这事也让我去？这事家里谁管？告诉他们，要是敢趁年关逼债，别怪我不客气。”
秦越差点气笑了，以前就听说过地主年底催要租子，常有还不了债的人家上吊的。现在让秦越去干催租的事，那他不就成黄世仁了嘛。
“什么啊！”秀娘声调也提高了起来，显然很是不满，“你原先也不管家里的事，当老夫人和那些主家一样吗？老夫人原先就说，她怕自己不在了你会去戕害那些庄户。现在倒好，大郎反说老夫人没有菩萨心肠了。”
看来秦氏夫人是秀娘心头不能侵犯的神明，秦越一句话就若火了她。
秦越顿时一阵尴尬，讪笑道“我什么也没说啊！我着招谁惹谁了我？”
“那当我没说好了。”秀娘虽然缓和了口气，但眼神里依然有不满，她给秦越披上大氅后道，“现在老夫人不在了，大郎就是家主，收租子本来不是大郎的事，可大郎初当家，还能不和庄户们见上一面？去吧，大郎，大管家和郑玄大哥还在前院等着呢。”
还真当上地主了。秦越苦笑着摇了摇头，在秀娘的催促下离开了后院。
……
车声嶙峋，郑玄赶着驴车出了邺城北门。城外一片白茫茫，放眼处是覆盖在皑皑白雪下望不到头的旷野，空气很新鲜，也很凉爽，有点沁人心脾的意思。
坐在颠簸的车箱里，秦越没有考虑当地主的事，而是在盘算着怎么利用郑屠还回来的两千多贯钱。
两千贯不是小数，秦越原先只是想讹郑屠一场，把刘财翁那一千贯钱弄回来就行，但没想到的是郑屠居然这么有钱，写了字据第二天就把钱全部交迄了，然后宝贝似的拿着秦越翻箱倒柜找出来、已经泛黄并沾满灰尘的店契离开了客栈。
按照秦贵的话说，还完刘财翁之后剩下的这两千贯已经相当于此前秦家全部产业三四年的收入，凭空多出这么多钱，秦越便开始筹划起了发展大计。
怎么用呢？秦越原来的想法是在邺城开几家分店，扩大邺北客栈的规模，但经过通盘考虑又否决了这个想法，首先，邺北客栈现在虽然生意兴隆，但已经达到了客源的饱和期，再加上孙周吴三家客栈与邺北客栈连锁经营，已经把能吸引来的客人都瓜分的差不多，再开分店等于多此一举，就算再次推出新菜，也不能增加多少食客。
这样的话，在邺城发展餐饮业基本上已经到了顶峰，以后的发展仅仅是保持客源规模，那么这两千贯便用不上。如果按照熟路子好上手的原则，在其他城市开设分店应该是最理想的做法，然而五代不同于现代，地方保护主义要人命，就算是开了，如果没有压倒性的优势，是很难立住脚的。这事也被否定。
拿着钱还真花不出去了。秦越头疼不已，大是后悔自己穿越之前没好好的学上几样拿的出手的技术，如果有了那些技术，秦越绝对敢保证出不了几年，自己就是后汉国土范围内的首富，可惜……望洋兴叹吧。
“大郎，到了，我扶您下来。”
驴车停稳，秦贵先跳下了车，但当他准备搀扶大郎羔子的时候，秦越早就自己出溜了下去，弄得秦贵白浪费了表情。
好一派北国风光——这个“北”字得念四声。看样子当年伟人就是看了长城下雪景中的北方村落才发出这样一声赞叹的。
就在秦越眼前的不远处，白雪皑皑的旷野中，十几座篱笆为墙、草苫作顶的坯房小院相拥在一起组成一个小小的村落。村落上方，袅袅炊烟以和缓的舞步飘向有些阴沉的天空，将人带进虽不富足但却安逸的农家生活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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