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又回到了自行车上,这会儿是他独自一个在推着我往前。那么奋力,根本不用我踩一脚。仿佛御风而行,而他正是那股风,强力,而不失轻柔。刚上郊野公路的那种感觉又出现了,只是不见了颠簸,那么轻盈,比那番更叫人头晕目眩。现在我什么也不用害怕,只是静静地享受。不用担心坠落,因为是他托着我飞行。时间也在飞逝,他已经把我带到了可人的春天。不仅是春天,随之而来的是一年四季的快速变幻。温馨的春天,炙热的夏天,焦渴的秋天,颤嗦的冬天。迅疾交替,随心所欲。有人已经洞穿了我的心思,拚命讨好着我的肉体。感到寒冷,它就会把夏日的艳阳立刻捧到你的面前;焦渴难忍,春风细雨立刻靡靡而至;别担心骄阳会把你烤化,乍暖还寒的感觉立刻会从四肢蔓延而上;汗浸水湮,宜人的凉风立刻会还你一个难以名状的干爽。我已经分不清了,是风?是火?是雨?是空气?到底是什么?到底是谁在善解人意地调动着我的一切。
飞出了窗户,掠过了夜空。我们终于来到了那片洁白的芦苇上面,绒毛一样亲切可人的芦花。不需要检视,不需要触摸,它们在轻轻抬举着你,覆蔽着你,簇拥着你,呵护着你,湿润,温暖,柔软,熨帖,真是婴孩吮舐的感受。一种特殊的芬芳,清淡,雅致,沁满了你的心肺,却不浓烈呛人,正是我最喜欢的程度,不知道是不是芦花的香味。
都说肉体的中心是心脏,精神的中心是大脑。我的脑子早已停止了转动,心跳也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我很快就发现了另外一个中心,是它在指挥着我的身体。不是脑子,也不是心脏,而是真正中心的地方,似曾相识,却还陌生。真是从那儿开始,我在全力敞开自己。平时触及的时候,我会羞涩难当,现在的感觉,却是一片畅坦。犹如春天里怒放的鲜花一样,一层一层,一瓣一瓣,慢慢绽展。象鼓涌的波浪,更象翩然的涟漪,常有波浪的冲动,更有涟漪的轻柔。犹似清风,无所不在的风;更象空气,到处渗透的空气。一个全新的境界,只觉得他无所不在,无处不在的是他,我的挚爱。我多么满足,但怕失去,进来吧,留下吧,让这种感受永远不要溜走,成为我最快乐的部分。
我侬两个,忒煞情多。
比如将一块泥儿:捏一个你,塑一个我。
忽然喜欢呵,将他来都打破。
重新下水,再团再炼再调和: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那其间,那其间:我身子里也有了你,你身子里也有了我。
不,这绝对不够,应该打碎了我,揉进了他,重新塑造,一个全新的他,一个全新的我。尽管有所陌生,尽管有些骇异,我自会探索,我定能适应,只有一个愿望,让这样的感觉象空气一样永远伴随着我。
抚mo着我,轻拂着我。使我兴奋,使我愉悦,也使我战栗,更叫我痛苦。老天爷,莫非这就是我全部生命的底蕴,幸福与痛苦的根本之源?莫非就是它一直在怂恿我,一直在激励我,一直在折磨我,一直想毁灭我?为什么,我会夜不成眠,为什么,我会食不甘味,为什么,我会心不在焉,为什么,我会一事无成。真是令人亢奋,也实在令人害怕。地震的时候听说常常会伴之可怕的地裂,运气不好的人就会陷入那无底的深渊。漫长的夏夜躺在防震棚里,我老做一个同样的噩梦。绝望的坠落,没顶的压迫,挣扎,手脚瘫软,根本不见一点力气;喊叫,嘶哑无声,连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梦醒时分,总是大汗淋漓,心悸久久不止,没有半天功夫绝对不会缓过劲来……
将仲子兮!
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
岂敢爱之?畏我父母!
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
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
岂敢爱之?畏我诸兄!
仲可怀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
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
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
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我爱古诗,古诗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恨古诗,古诗毁了我的一切。最可恨是它讨厌的殷勤,竟然把妈妈也给召了过来,压根儿不懂时宜,一味置人于死地。严厉,狂暴,正如爸爸忌恨的那样,恍如一只随时准备扑上来噬人的母老虎,愤怒之余,竟是几分鄙夷,几分不屑,几分睥睨。那神情简直就象是在痛骂她的情敌,她深知我不愿成为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没有文化,不等于不会洞悉别人的心思。她知道我的弱点所在,她的目光象利剑一样把我定定地扎在地下。
不寒而栗,仿佛掉进了一个冰窟窿。不错,起码还有四五年时间,我们才能真正在一起,至少等他大学毕业,我们才能结婚,假如我也在明年考取大学的话,时间则会更长一点。不行,他的手已经在解我的裤带了,不行,实在不行……
我猛然坐了起来,扯过被子裹紧身体。他又愣了,血红的眼睛象是不认识地盯着我。我的心又软了,重新趴到他的怀里,拉过他的手,放进我怀里。
“对不起,卓然,古人说: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真不是扫你的兴,也不想耍弄你。卓然,我们彼此相爱,已经不用多说,只是这一份,让我为你好好守着吧。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只属于你一个人。等到我们最美好的那一天,我会把最完整的我献给你……”
老天爷作证,那种情形之下,我居然还能说出如此冷静的话来,而且,完全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只见他僵硬了片刻,看得出他是在竭力控制自己。最后他深深地点着头,一只手把我拥得更紧了,另一只手轻轻地抚mo着我发胀的胸脯,触电一样的感受,一下一下,我的心在随之收缩,到了后来,渴望他的动作更加剧烈一点,那样会令人窒息,在频频的喘息黑呻吟中,再次把我的身心推向云雾缭绕的天穹。我想抓住那种感觉,让它在再现之前久久滞留。
那感觉较之自我疏解,简直不能同日而语。他可能把我的反应当作了不快,意欲停手,我抓紧了他的手,把它送回了渴望它的地方。假如他想再次深入的话,我可能是一点抵挡也不会有,我的身体无时不刻不在声嘶力竭地呼唤。一边是竭力的克制,一边是难遏的渴望,我在无法容身的罅缝里挣扎,神经都快崩溃了……
讨厌的妈妈,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假如不是你梦魇一般的闯入,假如不是你平时喋喋不休的唠叨鸹噪,肯定会把我最珍爱的宝贝,献给我心上人了。我没有,他也没有,一步之遥,我们都牢牢地把持住了自己。我多么希望我们那会儿能够失去自我控制能力,让我们幸福地融合在一起。让我们的感情有一个结果,一个圆满的结果。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不公平?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作弄我们?一样的结果,却是绝然相反的感受。后悔又有什么用呢?该死的老天爷,也许这就是你的魔力所在,这就是你安排的所谓的命运吧?
爸爸妈妈,到现在你们该明白了吧?我们并没有越雷池一步,你们可千万别冤枉了好人。我们确实相爱了,而且明确告诉你们,是你们的宝贝女儿完全主动,但是我们都很理智。他的前途,他的成功,他的未来,他的幸福,正是我的希望,假如你们真的坚持要想毁了他,那就请你们先毁了我吧。我现在就将离你们而去,永远永远,一了百了,爸爸妈妈,假如你们还认我这个女儿的话,就请你们相信我的话吧。否则,看吧,最后后悔的到底是谁?
半夜时分,服务员带着几个查夜的民兵联防队员,突然闯入了他们的房间,正见两个人拥卧在一起。凌乱的衣衫,蓬松的鬓发,惶恐的神情,尴尬的姿态。仿佛发现了猎物,查夜的人当即兴奋得跟野兽一样。
镇上有个他们的值班室,他们给带到了那里。廉忠和也一块提溜了去,当时他还在睡梦之中。嘟囔了几句,多挨了一个巴掌。
分别囚禁,单独提审。一看就是一支由农村闲杂人员组成的队伍,他们的兴趣非常特别。尤其是对查晓卉,一味地追问里面的细节。
领头的正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一脸狰狞,掺杂着几分坏笑,让人不敢正视。他让查晓卉坐在一张靠背椅上,坚硬,粗糙,双腿必须八字分开。然后他一只脚就踩在她的裆间,那点连半只脚都容不下的椅边。直愣愣的椅背紧紧地顶住她的腰肢,一点躲避的余地也没有。还不准她的脸往下,稍一垂落,一只粗粝的大手便会立即擒住她的下巴颌。一身烟臭,底下的手指,还经常在她的脖子上搔划,蠕动。那种模样,肯定是在模仿电影里的日本鬼子。
她几次挣脱,几次又给攥住。壮汉的力气很大,捏得她的下巴都快脱臼了。她终于忍不住悲声哭求,他们却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折腾了两个多小时的功夫,他们拿了一张纸让她签字,说是刚才的问讯记录,让她自己看清楚了再签。听上去十分公正,可口气却是强硬得不容人多想。
那个时候,她的脑子里一片糊涂,连看也不想看,便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快点结束,再拖延下去的话,她怕自己顷刻间会发疯。那几百烛光的大灯泡,已经耀得她眼里直冒金星,没等他们人走完,脑袋立刻断了脖子似的耷拉下来。
真是一个恶梦,不知什么时候,一阵钻心的疼痛惊醒了我,想大叫大嚷,嘴里却给堵上了什么东西。只觉得遍体寒冷,我的衣服也叫人统统扒光了。有一个巨大的身体压在我的上面,那股烟臭让我想起来了那个人是谁。我拼命挣扎,可是我的腿也给人死命按住了。还有人在笑。我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人,可不见一点光亮,看也看不见,叫也叫不出。
我真想死了,书上说咬舌头能够自尽,嘴上的东西却好象用绳子扎紧了,舌头根本伸不出来。一阵接一阵钻心的疼痛,但愿我真能痛死,我竭力挣扎着,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满满一屋子,耀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恍如在另外一个世界。最后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钢丝床上,衣服穿得好好的。只象是生了一场大病,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稍一动弹,便觉得两个腿股斩断了似的一样疼痛。昨夜是梦,也不是梦。我无声地哭了,身子不停地抽动,任凭眼泪纵横流淌,灌进了我的耳朵,淌进了我的脖项之间。
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畜牲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张纸,好象是昨夜叫我签字的那张,扬了扬,一脸狞笑,得意洋洋。
“现在我们都很清楚了,原来是一对未来的大学生。竟然跑到乡下搞流氓活动来了,是不是叫做得意忘形啊?好吧,念你们是初犯,再加上态度吗还算可以。我们也就不通知你们那个地方了,也可以不告诉你们的家长和学校。现在就可以放你们走,可千万要记住,你们的犯罪证据,你们的供词还在我的手里,要是再不老实的话,不思悔改的话,我们随时可以抓你们去。不管你们走到哪儿躲到哪儿,反正都是无产阶级专政的一统天下。而且,我们还可以反映到你们将来的大学里去,到时候,不管你考试成绩多好,都会叫你们卷包统统滚蛋。有些事情,只要我们不说不究,自然就没人知道,这也是为了你们好,不要把我们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喽。到那个时候,后悔来不及的可是你们。依我看来,你们自己也没那个脸说,那就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我的话,你记住了吗?”
我知道他在威胁我,真想呸他一口。可是我连转动脖子的那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由着他信口雌黄。心想一旦逃脱了你那个魔爪,看老天爷怎么收拾你。
在他们两个来进来接我之前,一个复仇的计划已经酝酿出来。我已经没脸活在这个可恶的世界上了,但是我也不会让这些畜牲逍遥自在。可是一见卓然,我的心绪立刻纷乱起来。那个畜牲说得一点不错,假如声张出来,说不定真会影响到他的前途。昨夜的供词没看,说不定上面真把他当成小流氓一样记录下来,而且上面有我的亲笔签名,这帮恶棍完全可以借我的手把他给毁了……
看来他们并不清楚我昨夜的遭遇,是的,他们当然不可能知道,那些畜牲绝对不敢主动宣扬。我的腿间疼得无法并拢,可要装索性装到底,我强咬着牙起身,一个趔趄之后终于站住。
“女人吗天生胆小,哪里进得这种地方,不说吓个半死不活,至少会生一场大病……”
那畜牲在背后居然还有脸说风凉话,我知道他是欲盖弥彰。狠狠怒视一眼,故意大踏步地昂首挺胸出去。自行车自然是没法再骑了,但我还是拼命撑着慢慢跨了上去。好不容易磨蹭到镇外野地里,终于一歪身子倒了下去。他们两个慌忙跑了过来,扶起我。强忍着的眼泪夺眶而出,我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都怪我,让你受委屈了……”
他扶住我的肩膀,让我靠在他的怀里。取下那条红色的围巾,给我轻轻围上。
“妈的,我就不能出个好主意?本来想得好好的,出来散散心,谁知道会有这种怪事。我表哥吧,也不是个东西,早不出差。晚不出差,偏偏在这个时候出差……”
“再说这种事又不能跟我表哥讲,你们说怎么办吗?”廉忠和搓着手,围着我俩团团转。我猜想他还有一个埋怨不想说出来,早不出情况,晚不出情况,我们偏偏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出情况。我连哭都来不及,那有什么心思跟他多做计较。倒是卓然沉吟了片刻,缓缓说话。
“就这样吧,你先去找你表哥,看他回来了没有,假如回来了,我就用自行车驮她,你们一人一辆正好,假如没回来,咱们就回家吧。你骑两辆,还是由我来驮她。”
我本想说回家,马上就走。可是一点力气也没有,正希望能在这空气清醒的地方多歇息一会。廉忠和应声去了,见他走远,他便把我往紧里搂了搂,还掏出一块素色的手帕,给我慢慢地拭着眼泪。
“……别伤心了,都是我不好,自从你那次找我之后,我的心里一直在想念着你,几次我都想直接跑你家找你去。可是你也知道,咱们两家的关系。廉忠和也是好心,他这个人生来就会揣摩别人的意思,远足的事,说到我的心坎里了。就怕你不同意,看到你能来,我的心都快跳到外面来了。可我还假装矜持,真是混帐。假如是那几次伤了你的心,我再次要你原谅我。别伤心,今后,直到永远,我都会加倍地补偿于你。真的,我爱你,我会永远爱你,永远永远……”
不说则已,一说我更加伤心,搂着他死命哭着,尖尖的指甲都把他的手背抠出血来。最后我越抠越紧,冲着他的眼睛竭叫。
“你为什么一直不理我?你为什么不早点理我?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你为什么一直不理我呀?你为什么不早点理我呀?你要早理我了,我们还能到这种鬼地方来……”
就这几句话,我不停地重复着,嘶声竭叫,连喉咙也哑了。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话来,似乎只有这唯一的一句话了。抠着,撼着,他也慢慢掉下了眼泪。替我抹抹,又替自己擦擦。
我忽然有点恨他,一把抢过了那块已经湿透的手帕。上面已经交融了我们两个人的泪水,我放在嘴里咬着。一下又一下,把它撕成了碎片。撕烂手帕,我又去扯那围巾,可看到那片殷红的颜色,我实在下不了手。叫泪水一浸,就象鲜血一般艳亮。嘘唏了一会,他紧紧攒住了我的手柔声说道。
“说老实话,我何尝没有考虑过,可人总得有自知之明,我生存在一个总是叫人瞧不起的家庭,敢有那么高的期望吗?假如不是这次高考取得了一点成绩,我有哪一点配得上你?学校那么多漂亮的男生,有权有势的家庭背景,他们哪一点不比我强,再说我们两家原来……。咳!不说了,都是我的错,一个人的错,是我顾虑太多,连累连你。说老实话,就是在考试现场,我都在想着你,想着那题目你到底能不能做,假如不会做的话,你又该怎么办,你说我到底算什么东西?是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廉忠和想叫我们一起复习,可我又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我只是有点顾虑,要是廉忠和能够再坚持一下的话,我说不定就会答应,我何尝不是那么想的呢?自从那一次在体操房见了面之后,我天天想念你,想你为什么要来主动找我?想你为什么要来主动帮我?那瓶云南白药一直搁在我的枕头底下,想到你的时候,我总要把它拿出来,上面仿佛有你的相片,你的音容笑貌,我还对它说过不少话,都是我想跟你面对面说的话。你不要笑话我,真的……”
看得出他非常后悔,虽然搂着我无法捶胸顿足。但我相信他的话,紧紧相拥的身体在传递着彼此的心情。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流泪,而且跟我流到了一起。我知道,这该算是我们的生死诀别。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早已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谁都清楚,不管男人的心胸如何开阔,气量如何宏大,如何爱我恋我,那种事情绝对不行。任何一个男人难以接受,即便勉强也不会有好结果。他永远不会知道,我也永远不会让他知道,昨天夜里,那些畜牲己经把我们两个生生活拆,就象越剧里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只能来世相会了。
我已经打定主意,在他正式成为天之骄子以后,一切统统了结之后,总之以不影响他的前途为前提。我便要重新回到这里,自有我的报仇计划和办法,我要亲手处置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牲,然后到我该去的地方去,寻找我的归宿。
“你的日子还长着呢,请你多加保重……”
我真想对他这么说,可是哽咽完全阻塞了我的喉咙。心里自然知道,以后我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说这些话了。没有,永远没有。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咸咸的泪水盈满了我的嘴巴,冲向我的咽喉,我一点也不想吐出来,吮着,咽着,统统吞到肚子里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的拥抱,拥抱他。最后的拥抱,竭力,拚命,只恨不能立刻合二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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