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1 / 1）



落日西下，余辉满天，无边天际处，一群大雁“咿呀”长鸣，排成人字形，结伴而归，苍倥下，巍巍群山之间，有一条阳关道，阳关道上，一支队伍旌旗猎猎，正在慢慢前进，这支千人队伍人数不算太多，但队伍两边护卫的是英俊挺拔，训练有素装备一流，精良华美睽目的赤之黑骑，高人大马，在落日满天绯红云彩的掩映下，闪闪发光，气势非凡，可见这支队伍非同一般，护送的主子就算不是九五之尊也该是皇宫贵族。

队伍中间，有一辆三面挂着黑色布帘的矮盘马车，马车上坐着一位年纪约八旬老者，他衣着名贵，后面一件大披风上面还绣着一条腾飞而起的赤龙，张牙舞爪，奕奕如生，可惜此刻他面容憔悴，满身风尘，显得疲倦不堪，一路奔波，仿佛他已经不起长途马车劳顿，在崎岖山路，摇晃不停的马车上竟也昏昏而睡。

队伍来到一处荒山前，响起一叫声：“停！”，队伍于是整齐地停了下来，一位六旬老随从从队伍后面跑了上来，来到马车旁，恭敬地对那老者轻轻道：“陛下，苓瑶丘到了！”那老者闻声惊醒，放眼望去前面那山丘，喃喃到：“啊，不错，终于到了，苓瑶，朕这么久都没来看你，让你一个人孤独地留在这里，你一定怪朕吧，现在朕看你来了！”

说着那老者挣扎着站了起来，吃力地要从那车上下来，马上一个士兵跑过来匍匐在马车下，构成了一个人体台阶，让那老者从他背上踩过，那老随从也赶紧过来站在马车一边搀护老者，那老者眼神茫然，只是直瞪瞪遥看眼前那一个在崇山竣岭间孤零零的小丘。

老者在随从的搀护下，慢慢地走上了前面那个山丘，此刻已是深秋季节，满丘开满栀子花，漫山遍野，白茫茫的一片，一阵秋风吹过，四处飘舞，落日余辉普照大地，秋风萧瑟，给这大地增添了一种悲怆的意韵，老者一步一步穿过漫山栀子花，来到山丘顶上一堆黄土前停了下来，那是一座长满野草的坟墓！那坟墓该当许久没人打扫了，野草上还零星点缀着几朵浅白的小野花。

那老者在坟前蹲了下来，伸出他那枯藤般颤抖的双手，抓过一把黄土，轻轻地抚mo，温柔如抚mo情人滑嫩的皮肤，一股浊泪从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滚了下来，那随从双手交立，静静地站在一边，不敢打扰，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老者，他深知这地下埋着的是谁，没有她，也许就没有今天的一切。

落日余辉映照着老者那张脸，虽然现在长满如梯田般密密麻麻皱纹，年轮是无情的，不管是帝王还是平民百姓，到老来还不是那皱巴巴的一张脸？但模糊轮廓显示，那是张英俊极美的脸，隐隐透着万千风情，想必它在年轻时，那该多么的迷人，必然风华绝代倾尽天下，天下虽大，又有多少美人可以抗拒他呢，可是现在这张脸却挂满浊泪，那种无尽的孤独与痛苦深刻悠远地写意在他脸上。

那老者面对那一堆已长满杂草的黄土，老泪纵横，呜咽地道：“姐，五十年，你在这里整整呆了五十年了，这五十年来，你应该可以看到我征战沙场，斩杀我们仇人于城下，夺取江山，收复六十万里山河，复我赤族千秋霸业，完成了你生前毕生最大心愿，你应该高兴，我这个弟弟终于没有令你失望，可是这五十年来朕实在疲劳了，我们又得到了什么呢！”

那随从在一旁道：“陛下，您带给我们赤族千秋自信，使我们赤族立于万族之首，报我赤国之仇，复我赤国，开拓万里河山，这千秋霸业功德，不仅我们赤族万民景仰，天下人也无不佩服陛下的丰功伟绩！”

老者缓缓转过头看了一眼随从，对他道：“来，你来看一下朕这张脸，朕这张脸是不是很无赖？当年朕就是靠它起家，讨他人欢心，才能逃出生天，一路上，为了生存为了复国，五十年来，朕为了自己目的出尔反尔，对朋友背信弃义，天下人都说朕残暴，嗜杀，阴险，杀人如麻，朕虽然成就了霸业，却未必得到天下人的认同与尊重！”

随从道：“陛下您如天上雄鹰，搏击风雨，忍他人所不能忍，为他人所不能为，励精图治，兢兢业业，成就伟业，把幸福带给我们，却把寂寞痛苦留给了您自己，天地不仁，难从人愿，陛下心中包囊天下，着眼千秋万代，您为了我们赤族牺牲了自己，太委屈您自己了，我们赤族所有子民千秋万代永远会记住您的。”

老者摇摇头，不再语言，从山丘望下满山栀子花，良久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苓瑶姐，你倾国倾城，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可是早年香消云散，短暂一生受尽侮辱与痛苦，如果没有六十年前那场灾难，你现在应该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何至于你现在柔弱的身躯跟千万男女一起，被这厚厚的污泥覆上呢！”老者悠悠地叹了口气，看了看前面遥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又接着道：“但朕现在倒羡慕你，你能在这里安安静静躺着，躺了五十年，朕也好想安安静静地躺一下，这么多年了，朕真的好辛苦！”

落日已沉，晚风掠过，满山栀子花如滚滚河流，天地悲怆，初ye几颗稀薄小星寂寥地挂在远空中，浩瀚星河，人生只不过是其中一道小小浪花而已，是非成败皇位霸业皆不过空如幻梦，到头来未免一场虚空！

随从对老者道：“陛下，天色已晚了，营地已安置好，奔波三天了，你早点休息，别着了风寒，明天再来祭拜苓瑶公主吧，公主地下定知陛下对她的牵挂，也能明白您的一翻心意！”老者闻言摇摇头，缓缓道：“不，朕还想多陪陪苓瑶，她一个人一生孤独，朕也许以后再没机会再陪她了！”

夜幕如帘，晚风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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