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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悠悠草庐(2 / 2)

我道:“黑势强大,中腹已如坚壁。在此作战,凶多吉少。惟西南一片尚空虚,可先手割占,尚有一线胜机。”说到此处,才醒起旁人下棋,自己怎可多口?不觉看了另一青年一眼。

那人却只是低头沉思,并无异状。

马谡瞪了我一眼,正要说话。那皂衣青年已自起身,伸袖拂乱棋子,朗声笑道:“幼常,你我都已输了,可别迁怒他人啊!”

马谡双眉一扬,道:“我输与孔明兄,倒也心服口服。州平兄你何必如此爽快认输?”

青年叹口气,道:“我听了王先生说话,心中忽生思乡之情,已无弈兴,再下也赢不了啦!”他一口北方口音,却与马谡大大不同。

我不明他话中含义,心中倒颇为他可惜,道:“先生此局,其实尚大有作为,何不续弈?”

马谡怒气上冲,道:“局都乱了,还下什么?”

我一笑,伸手入枰,没一会儿,已将棋局全部复原,与适才一般无二。

马谡大惊失色,道:“王氏一门,竟如此多贤乎?先生之才,不亚王粲。小子真是失礼了!”

那一直不语的青年忽然笑道:“幼常何前倨而后恭?许昌名家,岂是等闲可比?”他说话声音又轻又慢,但底气中蕴,字字清楚,听在耳中甚是舒服。

我谦虚两句,道:“还未请教诸位大名?”

马谡一指那皂衣青年:“这是博陵崔州平。那位,乃是隆中诸葛亮,孔明先生。”说到此处,忽然住口不说,并不介绍对面那老者。

我吃了一惊,想道:“你就是诸葛亮?”仔细打量他,却不见有什么奇特之处,心想:“是了,他现在年纪还小,自然学问未足,知识未富,要再等上五六年才能慢慢成熟起来。”冲他点一点头。

孔明注意地看我一眼,道:“听闻许昌曹丞相极其嗜棋,王先生这等棋才,自已得到丞相青睐,怎会来到襄阳?”他声音冲淡恬静,不温不火,颇有一种奇特的磁力,令人不得不答。

我心中点头,这点年纪居然能这么老气横秋地说话,真是怪异。慢慢答道:“我本是要过江东去访一位朋友,顺路到此。”

孔明道:“可是江东棋圣严子卿?”

我诧道:“孔明先生何以知晓?”心想:“看不出来你学问很杂啊,连这种棋士也知道。”

孔明淡淡道:“曹公麾下,三教九流,无一不是出类拔萃的人物。棋中二圣,马绥明已到许都,那严子卿,自然也是曹丞相急于得到的人才。”看一眼崔州平,见他悠然望天,若有所思,微微叹了口气。

马谡冷笑一声:“曹阿瞒虽爱才,却不知才。荆襄九郡多少才俊之士,他何不来取之?”

孔明道:“河北袁绍,眼下对他仍然威胁最大。其他黑山军、刘玄德等等都在附近,他怎有余裕来攻荆州?何况刘景升亦一方之豪,曹丞相也要忌他三分。”

马谡歪歪头:“袁绍癣疥之疾,何足挂虑?刘表更碌碌辈也……”

孔明急止道:“幼常休胡言。哦,州平兄,我料近一二年内,河北必是兵荒马乱,人不如草,吾兄此刻欲返还故里,小弟窃以为不妥。”

崔州平哈哈一笑:“孔明兄多虑了!州平学业未成,岂可回乡?何况襄阳山明水秀,又有兄等良伴,州平怎忍相弃?”

孔明点了点头,虽知他有点言不由衷,却不再劝,转向我道:“王先生,你现在去江东,只怕寻不到严子卿。”

我微讶道:“为什么?”心想:“我是集一军的情报,那么多细作在忙活,也还不知道的事,你就算是诸葛亮又能如何,现在还不是孤芳自赏的少年儿童一个,怎么却就知道了?”

孔明微笑不语。

马谡哼了一声:“你这人很笨啊,碧眼小儿请了子瑜兄去做官,自然时常会有些消息回来。”

孔明板起脸,瞪他一眼,责备道:“幼常太无礼了!那孙权孙仲谋比你还大数岁。你称他小儿,你岂非亦小儿么?”

马谡脸上一红。

这时旁边那静默老农忽笑道:“幼常恃才狂妄,虽无不可。但却不可小觑了天下英雄。老夫看那孙仲谋虽年仅十八岁,却是与众不同。”

孔明点头道:“庞老所言极是。哦,王先生,此乃襄阳庞德公,亦是孔明的恩师。”

我慌忙施礼道:“久闻大名,幸得一见。”心想:“说的是六月十五,怎么今儿就提前见着了?”

庞德公是襄阳本地人,家住岘山南,长期隐居躬耕,拒不出山入仕,甚至连襄阳城府也没到过。刘表闻他之名,亲自前去迎接,却遭到断然拒绝。刘表很不甘心,道:“先生苦居畎亩而不肯官禄,能给后世子孙们留点什么呢?”庞德公答道:“如今世人都给子孙留下危险,我却给子孙留下安全。我所留的虽然与众不同,但不能说我没给子孙们留什么。”其人飘逸恬淡如此。

庞德公扫我一眼,淡淡一笑,随即起身,挎上药篓,扛起药锄,哈哈大笑一声,洒然而去。

我见他招呼也不打就走了,不禁愣住。

难道老先生是怪我先前失礼么?

马谡笑道:“我就怕这样,才没介绍。庞公最讨厌凡俗礼节,你跟他见礼,他自然要躲得远远的了。”

原来如此。野中的大贤,这世界观就是和常人不同。

孔明道:“依我看,王先生不如暂在襄阳停留几日。待江东局势平稳之后,亮修书一封,先生持书可去见家兄诸葛瑾。家兄也十分迷恋围棋,定会善待先生。”

我心中暗想:“你倒是很会为人考虑。”好感大生,道:“多谢孔明先生。”

孔明扫一眼已复原的棋盘,道:“人道世事如棋,可惜棋非世事。中原虽好,非我安身立业之所也!”大袖一拂,推枰而起,“幼常,习祯乃刘琮老师,只怕刘琮已召了不少人去助阵,令兄棋恐危矣!你引王先生上山去罢。”又向我道:“书信一事,数日后我会遣人送至马府上。”微微一笑,长长一揖,携崔州平径自去了。

上山路上,我问道:“适才那位崔州平先生何以一见我,便知我从许昌来?”

马谡道:“其实断定先生来自许昌,乃是孔明所言。崔州平不过求证而已。”

我一呆:“崔先生本是北人,尚有可说。孔明先生如何测知?”

马谡道:“孔明幼年也是从北方迁来襄阳。不过……”脸上微红,道,“先生其实一点都不像北方人。大概孔明是从先生服饰、举止看出破绽的。”原来马哲和我一上山,孔明便料定我来自许都。马谡不服,认为我身形瘦弱,眉目清雅,必是江南人物。二人遂聊作一赌,请崔州平为中人。马谡让崔、孔二人故意不睬自己的二哥,就是为了把他气走,好细细盘问我。

我听罢,笑道:“孔明先生虽然猜对我来处,但我却的确是南方人。小时候到过北方,学得一口北方方言,竟然瞒过了诸位。”

马谡呆了呆,忽然大笑道:“好,好,原来我们都没赢。回头定要找孔明兄说个明白。”

二人边走边聊。我又夸奖孔明棋艺,与他人不同,道:“我阅棋甚多,却从未见过孔明先生此等弈法。古人说:高者在腹。诚不我欺也!”

马谡悻然道:“比之先生,只怕他仍然相差甚远吧?”

我摇头道:“棋有高下,那是因为他没有明师指点,又不肯专心学弈。但其才气之高,胸怀之阔,却是溢于纹枰,令人心折。”

马谡默然,半晌,叹道:“先生不愧是名家,果然识货。那孔明虽非望族子弟,但纵观庞、黄、蔡、蒯、习、马、杨诸名门少年,才堪与其相匹者,唯庞士元一人而已。其抱负才能,实是一言难尽。”

我看他一眼,道:“我听人说,马氏五常,人皆贤良。阁下年纪轻轻,口若悬河,见识独到,才亦不下孔明。”

马谡涨红了脸,先摇了摇手,忽然仰天嘻笑两声,道:“先生无须宽慰小子。谡何人也,岂敢与孔明比肩?但求他日能附骥尾而致千里,便心满意足了。”

我暗想:“此人口气轻狂,数语贬尽天下英雄。唯一提那诸葛亮,便诚惶诚恐,心悦诚服,看来那青年诸葛亮,已非寻常之人。”道:“如此人物,为何甘居林下?”

马谡哼了一声:“未遇明主,出之何益?”

我默然,心想:“你倒很了解他嘛!”

说话间,已至鹿门寺。只见寺前树阴下人头攒动,老远就听有人在喊:“季常,快认输吧!”“马先生,怎么还在想啊?”“白眉兄,这棋已经不行了,不如投降算了。”

马谡疾行过去,挤到前面,细看究竟。

我紧跟进去,举目一瞧,只见不远处二人端坐,一人三缕黑髯,面带微笑,正向四周人群点头示意。另一人相貌清奇,冥目内视,对身边事情似是毫不知晓,最异者他年纪不大,两道长眉却全成白色,比他雪白的皮肤还白。再看一眼棋枰,我心想:“那黑须鼠目的当是习祯了。他这棋毫无优势,那白眉马良为何这么久还不敢落子?哦,这周围的人想必都是刘琮二公子找来为习祯助威的,马良的心已经被他们搅乱了。”

扫一下棋枰,忽觉某处有异,定睛看去,细算了几步,暗暗吃了一惊。扯一下马谡,转身挤了出去。

马谡十分机灵,忙跟了出来,见无人注意,低声道:“吾兄势孤,先生何以教我?”

我道:“现下局中有一要处,我料以令兄和习祯棋力,都还未曾看出。眼下他们紧盯着左边,大概七着之内可以定形。七着一过,便该习祯行棋,那时双方均会发现那一胜负处。令兄棋就危险了。”

马谡急问详情,我附耳细细讲述,然后道:“令兄已是心神不定,必然难以算到此处。只怕非待习祯占据要津之后,才会恍然醒悟。”

马谡咬咬嘴唇,低低骂道:“刘琮这小家伙真是无耻,竟然驱动这许多无赖之徒为习祯捧场助战。想来他舅舅也跑不了出谋划策。”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向我道:“先生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复又钻入人群,不一会儿竟挤至习、马二人身侧。他一把抓住马良胳膊,道:“四哥,适才四嫂着人来,要你赶快回去。”

马良霍然睁开眼,见是马谡,忙道:“五弟,家中有事么?”他本来一直从容镇定,这时却大见慌乱。

马谡看看左右,故意压底声音,偏偏众人却都能听到,他道:“四嫂说今日北风忽紧,只怕又将下雨,要你赶快回去加件衣服。”

马良紧张道:“她可知我在此……下棋?”声音已微微发颤。

马谡道:“只怕还不知。不过,四哥你知道四嫂的脾气,如果时间太久,只怕四嫂就会亲自来了。”

马良一下站了起来,向山下张望。但四周挤满了人,却哪里看得见外面?

众人见他这等模样,齐声大笑。习祯眼睛本小,这一笑更笑得一点都没有了。马良惧内,大家本有耳闻,想不到竟至如此。

习祯笑道:“季常夫妻情深,习某十分感动。如是季常急着回去,那也行,留下玉璧,季常走也无妨。”众人更是爆笑。

原来二人赌棋,习祯所下彩头是刘琮送他的一只金蛤蟆,乃高手匠人所制,活灵活现,十分珍贵。马良的赌注却是一块家传白玉璧,亦是价值不菲。习祯要他留璧走人,四下刘琮遣来众人自然要加意喝彩。

马良一张白脸忽然红了,他慢慢坐下,冷冷道:“习兄的金蛤,良心慕久矣!”拈起一子,打入棋枰。

习祯知道他心气已浮,暗暗欢喜,立刻落子相应,转眼已下六着。

马谡见弄巧成拙,不由大急,一把又抓住兄长肩膀,用力一捏,道:“北风甚急,四哥!”

马良瞪了他一眼,却见他目光诡异,嘴角向上微斜,心中一动。

他素知这个兄弟心眼玲珑剔透,断不会故意扰乱自己心神,道:“五弟你且回去,告诉你四嫂,多备酒菜,等我回来一醉。”

马谡道:“你可快点回来。”

马良道:“去吧,你四哥不会输的。”

马谡听出四哥恢复了平静,料他已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这才放心退了出去,冲马哲挤挤眼,扯住我便要往山下走。

我见他脚步匆忙,似乎有些紧张,心想:“这小鬼人小鬼大,不知搞什么名堂?”又见马哲点一点头,似乎甚为赞成,便借机随马谡下了鹿门山。

一直行至山脚,马谡见左右无人,这才郑重向我道谢,邀我至马家一叙。

他能言善道,我想反正也要回去,便答应了。

中午,马良兄弟大摆盛宴,专门款待我。

席间宾欢主笑,马良一再劝酒。

我感到有些招架不住,偶然一瞥,见马良的夫人站在内室门口,忙道:“四夫人快来,季常将醉。”心想马良既然惧内,此招定然有效。

谁知往日约束甚严的马夫人柔声道:“难得高贤光临,多饮几杯也无妨。”

我苦笑一声,这不是自陷淤泥么?一推酒鼎,坚辞不肯再饮。

马谡劝住兄长,道:“小弟回来得早,不知四哥如何赢那习祯?”

马良甚是得意,放下酒鼎道:“那习祯平日狗仗人势,好不跋扈。嘿嘿,你没见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哈哈,不可说,不可说呀!嗯,五弟,你棋技进步好快,居然看到了那步棋。”

马谡一笑,道:“小弟何功?那是王先生指点。”

马良一愣,道:“难怪,却是飞兄法眼。”拱手为敬。

我逊谢几句,随口问马谡何故匆匆下山?

马谡道:“当时我忽然想起,蔡氏和我马家一向不和,此次赌棋,刘琮的舅舅蔡瑁必定有份参与。他手握大权,心胸十分狭隘,虽不敢对我兄弟如何,但他若是知道先生暗助家兄,定会对先生不利。那山上十九是他耳目,我怕先生被人认出,所以不得不如此。”

我心中感慨:“这童子,难怪日后孔明喜欢,真是聪明。小小年纪,忒也精灵。”

酒席宴罢,我和桓嘉起身告辞。马良要将那金蛤、玉璧送给我。我坚辞不要。马良道:“如不是先生,这二物早已归了习祯。既然已非马良所有,先生留作纪念,正是合适。”再三相赠,其意甚诚。

不得已,我受了一件,把金蛤收了,那玉璧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要。

马良无奈,只得作罢。

正在此时,忽然下人来报,说道:“外面有一童子,说要见王先生。”

我一愣,童子?

马哲道:“请他进来吧。”

那下人应了一声,不一会领进个童子来。

我见了这童子,心中一动。

那童子低头道:“小的是诸葛家中书童,奉主人之命来把书信交给王先生。”

马谡道:“啊,原来是孔明的信啊!怎么我没见过你?”

那童子抬起头,看他一眼,道:“小的刚到主人家不久,所以少爷没见过我。”

马谡哦了一声。

我这回看真切了,这童子的确是阿西。

我也不说破,任他自说自话。

阿西取出书信,道:“家主人有几句话,嘱我单独告知王先生。”

马哲、马良兄弟立刻道:“飞兄,我们暂时告退片刻。”

他二人把马谡一起给拉了出去,闲杂人员也全都退下。

回过头来,我低声问道:“你怎么会从诸葛家来?”

阿西道:“小的前日奉军师之命给诸葛亮先生送信,顺便在他家呆了两天。今日听诸葛先生回家提起主人模样,心中想念,便私下而来,见见主人。”

我点点头,心下颇感愉悦,没想到这孩子还这么念着我。

“阿西,你在襄阳,可过得习惯?”

阿西道:“多谢主人关怀。阿西在襄阳,负责南到江陵、武陵,北至新野、宛城的联络,有伊先生、董大人照应着,一切安好。”

他一提武陵,我忽然想起他那位好兄弟阿昌来,微微皱下眉。

“主人似乎有心事,阿西可有能效劳之处?”

我左手抬起,轻轻揉了揉眼睛:“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襄阳见的那武陵帮的司马芝和冯千均么?”

“是,阿西记得。当时阿西随主人与军师同行,来到襄阳的第二天晚上。”

“嗯,……”秘密联络机关现在是徐庶该管,我本来想问问他现在武陵那边的情况如何了,话到嘴边,却忽然停住。

阿西看看我,忽然笑了一笑。

他笑容如此奇怪,简直是……诡异。

我心头一凛,想起徐庶当日的话来——这孩子虽然小,可是来路不明,心思很杂,飞兄以后对他要注意些。

阿西道:“主人可是想念阿昌了?”

我心里忍不住惊讶于他的敏锐感觉。

阿西道:“小人正要向主人禀报此事。据小人所知,阿昌和冯喜在武陵帮并未受到恶意待遇,只是因为一些意外,所以他暂时无法返回长沙。”

我心中一震,道:“你怎么知道?为何不报与军师知道?”

阿西道:“小人负责这周围一带的情报搜集,自然要了解附近的各类异常状况。阿昌的事其实小人早在半月前就已得悉,只是一直没有准确的消息传来,因此拖到现在才赶来向主人禀报。”

“那么你现在已经确定了?”

阿西得意道:“小人已经完全确定。”

我冷冷盯着他,这臭小子,居然敢这么自作主张,私按消息不报。元直果然先见,这小子心中另有打算。

“你做得很好!等寻回阿昌,我会和军师说,重重赏你。”

阿西道:“谢主人,另外,还有一件事……”他脸上忽然又现出一丝诡异的神色,两眼溜溜乱转,似乎突然感到紧张。

我心念一凛,决定先发制人,趁他抬起头来,我双目神光暴射,直刺他双目,开始对他施加深入心底的压力。

这是我催眠之道进步后衍生出来的妙术。

阿西身躯一颤,话声顿时断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向后仰倒。

我毫不放松,逐步加强精神的控制。相应的,内气略微收了两成,以免他支持不住,被一下击得崩溃,那就不好玩了。

阿西的身体慢慢又竖立起来,他脸色发白,两眼直勾勾盯着我,眼中现出哀求之色,叫:“主人,不要……”

我心里暗暗诧异,这小子不是不会武功么?他怎么能抵挡我新创的摄魂之术?

心里那个不爽简直到家了,自从我开始研究这门技艺以来,进程就从来没有顺利过。

“阿西,听我的话,回答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阿西两眼无法离开我的眼睛,他脸容不断扭曲着,似乎在克服着我语言中的诱惑力,但他的嘴巴,却不由自主道:“小人是……是……皇甫……世家……的……‘搜籍使者’。”

“搜籍使者?那是什么?”

“主人……搜籍使者,不要啊……就是为家族……搜集别家别派的……不要……独门秘艺……主人……”阿西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两只已经变得很呆滞的眼睛拼命左右转动着,竭力躲避着我搜捕的锐芒。

“哦,那你跟着甘宁,要搜集什么绝艺?”阿西的几声主人叫得我心中发软,但一想到他是别家的间谍,心中就不由怒火难压:“你这么为几家做事,哪里是把我当主公对待了?”

“甘大爷……家传的阵道、武功、箭法,家主都……都很感兴趣,特别……特别是……阵法。”

“得手了么?”

“还……没有,甘大爷不信任我。”

“难怪你会要求我带你走,你想从我这里学什么?”我冷冷逼视着他,说完之后,心里已然想到:“他恐怕不是想学我的什么东西,是想偷学徐庶的阵法之术。”

“不,不是,主人……取出天子密诏之后,……阿西……就……就想跟随主人了。”

“为什么?”这倒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主人……气度极大,令小人心折。阿西不想再给人当奴隶,阿西想跟随主人建功立业。”

阿西的眼睛终于成功地避开了我的控制,说话流利起来。

我暗暗吃惊,虽然我是惊讶之下放松了控制,但他这门反精神控制的方法也很不错,非常实用。

我知道自己也无心再搜他的魂儿,毕竟我还是非常欣赏他的,索性收了内气,问道:“好吧,那我就跟你好好谈谈。”

阿西脸上慢慢恢复了血色,两只眼睛又灵活起来,他看我一眼,恭身答道:“是,主人。其实小人早想和主人说明,只是怕事机不密,泄露了出去,让皇甫家发觉小人的心思,小人可就死定了。”

我微微皱眉:“皇甫世家有几个像你这样的搜籍使者?”

阿西道:“共有四人,我们从家族中出来之后,以东、西、南、北四个方位为名。”

“哦,就四个?那你们在家族中的地位,应该不低吧?”

阿西道:“是啊,虽然我们年龄都比较小,但大都机智能言,各门各类的知识也都知道一些,家族中除了春夏秋冬四大门主之外,就要数到我们四大使者了。”

我道:“像你这样的人才,培养起来也是很不容易的。”

阿西干笑了一下,道:“多谢主人夸奖。”

我冷笑一声,道:“你既然在皇甫家族中居于如此地位,却为什么仍想叛变而去呢?”

阿西脸现惭容,急忙解释道:“主人你没做过搜籍使者,不知道我们的艰难。我们要偷盗索求的,并非普通之物,而是各家各派的绝密之技,一旦被发现,必然死得其惨无比。上一代的四位搜籍使者,有三人都是被秘籍的主人发现而被残忍处死,尸骨无存,连一根头发都找不回来。我们身在异乡,吃苦受难也还罢了,最吃不消的是日日夜夜都得担惊受怕,过的都不是人过的生活啊!”

我理解地点点头,干间谍这一行当然是这样了。

阿西道:“小人一家三代都在皇甫家做奴隶,前代家主因与吴郡顾氏争夺清江船行,被对方派高手半路截杀,我祖父是负责保护家主的伺奴长,在护主的打斗中被杀;父亲长于筹算,因为祖父的功劳,得以在皇甫家中做三管家,他不该卷入家主之争,结果扶错了主子,最后被迫投河而死。那时小人刚出生,母亲什么都不敢跟别人说,只敢说是病死的,一直等小人长到十一岁担任了搜籍使者,她老人家病得奄奄一息不行的时候,才偷偷告诉了我。小人不敢在家族里久呆,怕被现任家主记起往事,借故害我,一直在寻找脱身的机会,后来我私下求冬四门主设法,让小人接受了到甘家搜籍的任务,才出来跟了甘大爷。”

我哦了一声,道:“这么说,其实你与皇甫家是有仇有恨,无恩无惠。”

阿西恨恨道:“主人说的是。”

我道:“嗯,那你本姓什么?”

阿西道:“小人本姓贾,复名连诚。”

我知道古人以复名为贱,听他名字,倒也不以为异,道:“贾连……算了,我还是习惯叫你阿西好了。阿西啊,那么你是决定以后都要忠心耿耿地跟随我么?”

阿西双膝一弯,跪倒在地,磕头道:“主人,阿西早就决心效忠主人了,自从跟随主人以来,小人做事非常勤勉,没把军中一丝重要消息透露给皇甫家。上次陈江越和皇甫夏的船队遭袭,家主特意发来密信斥责小人,若非主人后来释放了皇甫夏,小人差点就被他们招回。小人知道,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家主会起杀害之念,所以这次得知主人到达襄阳附近,急忙赶来叩见,顺便把小人的这一隐衷向主人禀报。”

我心想:“原来他忽然紧张,是想告诉我他的家世,我倒误会他了。”

“你这门抵抗我摄魂术的法子很不错啊!”

阿西苦笑一声:“皇甫家一直训练这种搜籍使者,对使者暴露之后可能的遭遇早已有备,严酷刑法倒也不惧,就怕被人以搜神摄魄之术追出家族底细,所以每个搜籍使者出发前都要受到严格的精神训练。可是主人的手段太强,小人实在抵挡不住。”

“好了,现在你告诉我,阿昌的情况到底如何?”

阿西点点头,道:“阿昌在武陵帮中,受了些轻伤,所以暂时不便返回。”

我惊道:“阿昌受伤了?”

阿西道:“是,沙帮主和司马军师都非常过意不去,所以也没好意思报与主人知道。”

我心中怒起:“啊,你们这帮蛮子,怎么能这么干事?”

这时,门外忽然有人道:“飞帅,马哲有急事,可否告进?”

我一怔,忙道:“仲常么?请进来说话。”

阿西知机道:“王先生,您若没有其他问话,小的先告退了。”慢慢退后,向门外退去。

房门一开,马哲推门进来,一把抓住他胳膊:“哎,此事与你有关,你可不能走。”

阿西脸色一变。对方的一只手爪,如同铁箍铜袖一般,自己被他抓住,一点都不能动。

马哲哈哈一笑,却已松开了手,对我道:“飞帅请勿怪,小弟并非有意偷听,实在是这小兄弟声音太响。”

我道:“仲常何出此言?现在大家都是一条心,我也没有什么要隐瞒你的。”

马哲道:“啊,多谢飞帅。其实阿昌兄弟之事,小弟倒略知晓一二。”

我疑道:“你知道?”

马哲道:“阿昌兄弟武艺颇为奇异,偶然一露,武陵帮的冯千钧见猎心喜,二人比试指力,阿昌左手手腕骨折。是不是,阿西兄弟?”

阿西毫不理会,只是静静看着我,声色丝毫不动。

不过他眼睛里想给我看的意思我看得明白——确实如此。

“仲常如何知道得如此详细?”

“哈,飞帅不必疑虑,其实很简单,那冯千钧乃是小弟的本门师兄。”

原来如此。

马哲道:“后面的情况阿西兄弟可能就不太清楚了,他二人不打不相识,比试之后反而成为好友,阿昌养伤期间,他们常常互相切磋。据我师兄说,阿昌武学的天赋真是罕有,他的绝学‘鸣琴指’,就这么几个月,已经被阿昌学全了。”

我哦了一声,心里绷了好几个月的一根弦忽然松开,笑道:“那么仲常欲推荐给我的,莫不就是武陵帮的……”

“正是黑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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