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共有四千多人丧命,领头五人送交杨平远审问,他们坚不承认受人指使,杨平远下令处死,整件事到此告一段落。
数日后,却有数名官员陆续因些无谓的罪名被治,我与周紫兰谈论此事,都说杨平远老辣,那五人已供出幕后指使,却不说破,暗中动手。
封沉运进的这批粮食只撑过三天,到第五天老百姓便开始吃树皮,两日内城里草木都被搜刮精光,跟着便有流言说一种叫观音土的白泥可以充饥,无数百姓挖了一大碗回家,隔天就涨肚拉不出大便,转眼间生病的人数以千计,南丰月组织了全城医师处理,仍有近百人死亡。
这件事让林撼阳的威信急剧下降,林漫野即将攻破天香的预言传得满天飞,我暗想这恐怕不仅是林漫野的细作,一般百姓到了这地步也必对林撼阳心怀怨恨。我一面对他们心怀同情,一面仍是大力搜捕,只是对抓到的人不加刑罚,都转交给钟浩,但我自感伪善,因为钟浩手下几乎从不留活口。
自伤好后钟浩数次去到围城军的营垒外,或大声辱骂,或领军冲击,但对方对辱骂充耳不闻,遇到攻击就以弓箭射住阵脚,总之决不出兵迎战,气得钟浩连天骂娘。
数日来一干文武重臣多有到我家聚会,或谈天说地,或纵论军事,这天夜里,我把南丰月钟浩黄烈都请到家里,备说眼下形势危急,林撼阳又不肯弃城而逃,另立根基,请大家群策群力,或有对策。
众人思来想去,最后纷纷长叹,钟浩摇头不语猛灌烈酒。
我皱眉道:“难道真没有回天之术了么?”
钟浩嘿嘿冷笑,反问道:“你可听过有句话,叫‘千古艰难唯一死’?”
我怔了半天,忽然呵呵笑道:“自从戎以来,每天都在生死边缘徘徊,死对我倒不是难事。”
南丰月慨然举杯道:“既然如此,就让我们以身相殉,追随陛下于地下吧!”
黄烈默然半晌,也举杯痛饮。
这一晚我四人喝得痛快淋漓,一起站到雪地里,任那刀子般的雪风刮在头脸上,心中只有满腔的热血和悲壮之气。
黄烈忽然高声唱道:“丈夫生乱世兮求功名,豪气冲霄汉兮热血盈,时不我利兮守孤城,雪满大地兮泪满襟。”
四人抱在一团,把那最后两句“时不我利兮守孤城,雪满大地兮泪满襟”翻覆吟唱,直哭得一塌糊涂。
我不知何时躺倒在地,迷糊中听见周紫兰的声音说道:“把他们都扶进房去……”
我感觉几只手把我拉起,连拖带拉地移动,本想举步配合他们的步伐,可是两腿沉重,眼皮更睁不开,在路上就睡了过去。
我在一阵琴声中醒来,只觉头痛欲裂忍不住呻吟了几声,琴声顿停。周紫兰坐在书桌前,静静地抚mo着琴弦:“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不害臊么?”
我叹道:“怎么不弹了?再弹一首我听。”
周紫兰微一沉吟,拨动几个清雅的和弦,忽然放声唱道:
若景致如画任谁停下我自清雅
那无际茶园才是我家
撷千朵ju花随她起舞晶莹无瑕
我用这清凉为你作答
迷雾里梦中的图画
像不开放的花
经过多少火热盛夏
能在迷途中到达
当感觉你牵着我的手
有了坚持的理由
未来变成闪耀星星
指引在我们前头
从此多远都不怕
爱陪伴我们去闯
自古天地有多大
白色的梦延伸到天涯
一曲未终,忽然响起敲门声,周紫兰眉头一皱,琴声嘎然而止,我怒道:“外面是谁?”
门外家丁道:“冷大帅请杜帅去他府上吃午饭。”
我一楞,低声问道:“兰儿,现在是什么时候?”
周紫兰将一袭轻纱铺在琴面上,笑道:“禀大老爷,现在是日上三竿,马上吃中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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