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个呸的,老东西给脸不要脸。
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由得有些恼怒,登时板起脸,冷冰冰地看著高颍,缓缓举起了右手马鞭。
见到我的信号,禁军官兵开始缓缓移动,沈重的马蹄声扑踏著黄土地,在整齐的鼓点声中,铁甲“哗啦哗啦”的响动给人一种无形的压抑,空气突然间变得沈闷,一丝烦躁逐渐在淮阳军中弥散。
铿锵有力的齐整撼得舞阳城墙开始巍巍发抖,随著一声号令,就听“刷啦”一声齐响,位於前排的禁军骑兵举起了明晃晃的长枪,後面的官兵则举起了手中亦已搭上箭矢的强弓硬弩。
淮阳军见此,阵形不免有一丝波动,虽然在军官的喝斥之下没有太乱,但是方才见识了“胡屠”威力的淮阳官兵仍然有些慌乱。
尤其是看到禁军士兵手中端著的硬弩,黑黝黝的箭簇让人毛骨悚然,心中不禁惊秫连连。
而高颍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一个劲地瞅著我,嘴角挂上了丝丝冷笑。
及到骑兵前进了差不多五十步远的样子,我倏然放下了马鞭。
顿时,一万五千人和同样数目的马匹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嘎然而止。
与此同时,高颖却举起了右手,马鞭在空中“啪啪”打了个亮响。
紧接著就听到城头三声号炮,“!!!!!!”响过之後,一片耀眼的银色骤现城上,城楼和两侧城墙上布满甲士,凡目光所及,皆是泛著银光的虎头长盾。
再看角楼,不知什麽时候,数台守城的大型弩车也搬了上去。
全身黑色的大家夥蹲踞在高处,冷冷地俯瞰著城下的人们。
“丫丫个呸的,老头子把舞阳军械库动用了,好家夥,有备无患啊!所幸刚刚没有攻城,要不然可就惨了。”
弩有所谓“大汉之利器”的美名,是历朝汉军的主战兵器。
这东西与弓不同,靠的是机簧之力,所以使用者可事先就将弩箭填入弹槽,方便之极。
而且蹶张强弩射程极远,可达二百五十步(步是一种计量单位,秦朝制订,在《史记》和《汉书》中都有“六尺为步”的记录),远胜弓箭。
再加上弩机上有瞄准用的望山,射击精度也远比弓箭为高。
因此自汉人建立强大的统一帝国以来,军队之中十之六七的将士都配弩作战。
昔日汉朝名将卫青远征匈奴,遭遇敌人骑兵主力,先以铁车围成圆阵,以弩士居中固守,趁敌长攻不克,疲惫无功之际,突放出铁骑冲击敌人的疲军,因此大获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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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万弩齐发之阵”,便是在作战时将部队分成数个横行,前行上前瞄准发箭,後行以作为预备,前行射击完毕退後填装,後行再上前发射。
如此轮流射击,就可以做到循环往复,不间断地予以敌人强有力的打击,因此有“弩甘战持久”之说。
後有李陵五千劲卒为匈奴数万所围,虽然最终由於箭矢损耗殆尽,後援遥遥无期而投降,却也创下杀敌过万骄人战绩,他所用得就是此阵。
劲弩有好处也有坏处,它的制造工艺比弓复杂了许多,成本也高得惊人,再加上近年来天下太平日久,人心思稳,所以官府为了节约银子,没有组织大规模生产,因而各地的部队对弩的配备都日益减少,到现在也只是在御林军和少数精锐的南方军中犹存在小规模的建制,而且一般装备作为主帅大将的亲卫队使用,极少在外显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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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著历代工匠的屡次改进,弩渐渐成了一种威力巨大的武器。
根据威力大小和用处的迥异,大致可以分为普通弩、硬弩、弩车和连弩等数种。
禁军作为皇家卫队,用的武器自是天下极品,但是即便如此,也只配备了普通弩一万把,硬弩三千把。
现在立於城上的弩车便是弩的改进型号,既已成车,便当有四轮驱动,这种专门用来守城的武器体积庞大,高可一丈,占地颇大,需要二三十人操作。
这种弩车也可以成为大型连弩,它的威力与体积几乎成正比,一次可以发射出近百支特制箭矢,乃是攻城一方的噩梦。
舞阳城是新修的京城拱卫堡垒,兵部不惜血本,在城防上花费了大量的银两,城高墙厚不说,守城武器亦是精挑细选,丝毫不见马虎。
现在距离这麽近,只要高颍一声令下,这种据说射程可达500步的恐怖杀人机器骤然发难,娘唻,後果不堪设想啊……
“嘿嘿,”我看著一脸嘲讽颜色的高颍,也不动气,“王爷算无遗策,高人一筹,宇文成都甘拜下风,方才莽撞之处,还望王爷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说完,左手在空中摆了摆。
顿然间,万余骑兵“轰”的一声,潮水般退回原位,秩序井然,丝毫不乱,平时的训练素质可见一斑。
“末将还有几句肺腑之言,想对王爷倾诉,但不知当讲不当讲。”
“哼!”老头子望著进军退下,再看我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气馁,一股怆然之情油然而生。
这一刻,我感觉到了这位山东豪士的老态,呆滞的目光虽是匆匆一闪而过,却也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岁月蹉跎,人生无常。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人中豪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粪土当年万户侯。
然而,虽得皇上信任,却与关中门阀不和,终被排斥在朝中权贵之外。
事异时已,光阴不再,高颖虽是嘴上不说,但心中又怎能没有丝毫抱怨和遗憾呢!
我从记忆库里调出了这位开国元勋的所有资料,仔细一分析便得出了老而不得志的结果,心中登时有了主意。
“王爷,想当年您年轻时便追随皇上左右,南征北战,饱经世故,文齐武备,加之又对我朝政治掌故、文物典章、四夷情势都了如指掌,无论资历还是真本事都足可随时皇上身侧,以备顾问,相枢职位需要的便是您这样的人才啊!”
一番话明显的初定了高颍的心事,老头子浑身一颤,布满老茧的双手不时地把捏著马鞍和缰绳,似乎在忍著什麽,想著什麽……
轻轻叹息,我抚著马鞭慷慨激昂地向高颍动情言道:“王爷啊王爷,想必您也看到了,如今朝中派阀林立,人人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而越王爷仗著一班关陇勋贵,滥用皇上对他的信任,欺瞒圣上,结党营私,可谓是只手遮天。此种小人真乃我朝的蛀虫,一日不除则朝中永无宁日。皇上曾经数次有意召王爷进朝总揽朝政,无奈底下杨素党羽盘根错节,动摇不得,故此留下遗憾,对於此事,末将和家父都颇有微词,却是无可奈何啊!”
高颍不禁一愣,脸现惊异之色。
谁都知道我和杨素是创一条裤子的晋王死党,是杨广夺嫡道路上的急先锋,就是一丘之貉。
此时我说出这番大不敬的话来,倒是大出高颍的意料之外,令他不免怀疑我是否在“做秀”。
观察到高颍眼里的不相信,我并不气馁,喘了口气,继续侃侃而谈:“礼部尚书牛弘牛大人被誉为‘关中孔子’,连他这样一个关中门阀出身的人都为您抱不平,言称:‘有张良之财却弃之不用,高淮阳不为宰辅,委实可惜!’我的老王爷,大丈夫一生立世,便当建功立业,垂於朝堂之上,尽己之才为帝王所用,造福天下黎民百姓。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当今太平日久,虽然百姓安乐,但是国家吏治却已是日渐腐败,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如今在官场流行的不是造福一方百姓,而是怎样才能在任上多多的捞银子,唉,王爷,如今‘文官爱财,武将怕死’,成都亦是臣子,前朝陈国故事犹在眼前啊,又怎能不让人忧心如焚!王爷只掌管著淮阳八郡而已,与举国天下相比,如同九牛之一毛罢了,安一隅,安天下,孰轻孰重,王爷还不明白吗?”
高颍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不屑与疑惑,深色专注,但依旧淡淡一言推托:“老夫已然心灰意冷,朝中之事乃是皇上意思,高颖不敢妄自菲薄,也不再有什麽奢望,成都莫要再提起啦!”
我狡猾地微微一笑,脑袋歪著,双手抱於胸前,嘿嘿言道:“王爷可还曾记得,当年您追随皇上身边,曾经许下何誓言?如今为明哲保身,竟弃誓言於不顾,弃天下百姓於不顾,弃我大隋朝晚年基业於不顾,於理何存,於心何忍啊?”
看著高颍痛苦的表情,我心里有一种释然和无名的放松,因为我明白------游说已然奏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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