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对不起……”刹狐更是惶恐不知所措,几近崩溃,竟然跪了下来,抱住寒星的腿,头埋在寒星的膝盖上,“凌儿,求你了,别哭……”
发布泪雨纷纷扬扬地落下。这一次,是刹狐的眼泪,仿佛流尽累世的泪水,肝肠寸断,听见心崩裂成千万片的声音。
发布“凌儿,凌儿,凌儿……”刹狐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迷迷糊糊就地睡着了。睡梦中,手还是牢牢地揪住寒星的腿。寒星一动不动站了一整夜,深怕惊了他。
发布破晓时分,刹狐才悠悠转醒。他站起身,松开寒星的腿,拂去身上的尘土。
发布寒星舒活了一下身上的筋骨,瞧瞧刹狐已经恢复理智,这才走到案几旁,为自己倒了一盏茶,呷了一口,润润险些哭哑的喉咙。“刹教主,你今日喝了多少茶水?竟可以哭出这么许多眼泪。”
发布刹狐一脸愕然:“你说话一向如此刻薄?不怕我杀你?不怕我欺负你?”
发布“我着实困惑了一阵,如果你对我有意,这些天该做的不该做的,你都该干尽做绝了;可若说你对我无意,偏偏言行都暧mei入骨。后来我总算想明白了,你能对我坐怀不乱,必定是心有所属。我和你的心上人很像,所以你才没有杀我,是不是?”寒星偷偷瞄了一眼刹狐的神色,“可以给我讲讲那个凌儿的事吗?”
发布寒星抬起头,是刹狐靠近的脸,微微拢起的眉,是寒星不熟悉的冷漠。刹狐不说话,不过脸色骇人。
发布两人僵持对视半晌。
发布“寒星……”刹狐阴恻恻的语调足以让人从骨头里发冷,“你最好别再放肆妄为!”
发布“不说就不说。一醉酒就发脾气,不许穿白衣,不许提‘凌’字,摆明了告诉别人你对那个凌儿念念不忘牵肠挂肚。我瞧你似乎很想找人倾诉,又拉不下脸。所以给你个机会。”
发布“寒星,你的自以为是早晚会害死你的。”
发布“你真的不说?那我走了。”寒星眉梢一挑,“也许你会抱着这秘密一直到棺材哦。”
发布“玩火者,早晚*!”
发布寒星心中一凛,唇线却弯成一个弧度。
发布“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刹狐低下头,喃喃念道,“我教过他的,凌儿……”
发布凌儿,凌儿,那个如白玉一般温润无瑕的少年……
发布“在这伽夜国附近的伽刹国,有祭天的习俗……”
发布“祭天?”寒星知道那种习俗。与伽夜国一年一度参拜星见的习俗不同,伽刹国是通过一年一次的祭天来祈求国泰民安的,也和华美的星见起舞占星不同,祭天是极不堪入目的场面,一个少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推入激流之中,待尸体浮上来,再由术师招来大群的乌鸦啄食。
发布“凌儿,就是那一年送给*。那年早已不是我第一次看祭天,可那一天第一次见到他,我却尤其难受。他过路的父母将他卖给伽刹国的人做祭品之后,就抱着金银珠宝走了,在祭天前就走了。恐怕也是不忍心吧。一身白衣的他挣扎哭喊,却没有人愿意救他。眼看着他快要被推向河中的漩涡,我站出来,说了一个谎。我说我曾经亲眼看见他和一个男子媾和,他是不洁的祭品,不能奉给天神。我那时只想救他,没想过那样的诬蔑会让他以后经受多少的横眉冷言鄙夷唾弃,更不晓得那些唇枪舌箭会将他伤得千疮百孔。我家是个书香门第,钟鸣鼎食的侯门望族。我又是长子,说的话,自然没有人会怀疑。他们另找了一个祭品作替代,却没有就此放过他。他被关了起来。我常常趁着夜里偷偷去探望他。起初,他不理我,他恨我当众说了那种话,后来,可能是他太寂寞吧,也希望有人和他说说话,才渐渐理睬我。我送了他一个箱子,时不时偷偷塞给他一些衣物被褥,糖果点心……他认字,极聪明。我唤他凌儿,凌儿我为他起的名字,他似乎相当喜欢,在四周墙壁上一遍遍写这两个字。他第一次对我笑时,念着我教他的诗——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他赞我是君子,他竟然赞我是君子……一身白衣,乌亮的眼眸……也许我这辈子都不会厌烦对他的宠溺,喜欢拥抱他的感觉,喜欢赖着他,靠在他的怀里,用身体感受他的温暖,用鼻子可以嗅到他的气息,用嘴唇接受他的味道。褪了白衣,他干净得像是夜里皎洁月光。我要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与人合二为一,我爱极了那滋味。那时我对情事知之甚少,偏偏又初尝了甜头,不知节制。开始那些日子里,他吃了不少苦头。他极害羞,总是刻意忍耐,闭着眼不敢看我,常常是咬破了唇忍着不叫出声,事后又趁我睡着偷偷亲我……”
发布说到这里,刹狐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闪着虚幻的幸福光芒。
发布“……我生辰那日,他偷偷跑出来探望我,结果被人发现,他没有说出我的名字,只说是想逃走。他们为了不让他再逃跑,生生打断了他的腿。他的腿伤折磨得他夜夜发烧,我整整三个多月不敢碰他。凌儿说,我若有了心爱的女子,一定记得告诉他,成亲的时候,一定要从有关着他的屋子的那条道上经过,他好透过高墙上那一个木窗格栏看着。我笑话他,那样是看不到新娘子的。他说,瞧我就可以了,瞧我有多高兴,就知道新娘有多美。我以为自己不介意。父亲叔伯,都是左拥右抱。我有了凌儿,自然可以再娶妻纳妾。我也以为凌儿不介意……”
发布寒星听到此处,心中颇难以苟同:怎么可能不介意!夜澹要是变心,即使不杀他,也要将他阉了!
发布“……可是洞房时,手触及她的衣襟,我脑中全是凌儿哀怨的眼神,最终以身体不适推脱了。温柔的性子,甜美的身躯,那都不是理由,只因为他是凌儿,他是我的凌儿。第二天,我跑去找他,可是已经太晚了……”
发布“他死了?”寒星问。
发布烛芯火焰猛地突突爆涨起来。刹狐浑身一震,沉重地点头,道:“那天晚上,凌儿拖着我送他的那个箱子,一路爬到祭天的激流那边。不知他爬了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或者更久。他把自己活活溺死,脚上还绑着那个箱子,箱子里装满了岸边的石头。他选择那样的死法,宣告他宁愿当初我没有救他,宁愿当初没有遇上我。他一直都没有浮上来,我沿着他爬过的痕迹,下了水才找到他。他在水中,很平静,闭着双眼,没有任何怨念的脸苍白寂寞,手臂半浮着,手心向上微微摊开,像是在等待一个拥抱……”
发布寒星不语,继续听着。
发布“我忘不了他,忘不了他的眸子,忘不了他的模样,干干净净,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是我负了他!是我负了他!不知晓他走的时候,他有没有哭?他会不会恨我?那以后,我离家出走,行走江湖,在幽冥教一待就是好几年,还当上了教主。正如你看到的,我身边有很多人,也有不少称得上绝色。只可惜没有一个是我的凌儿,没有一人比得上凌儿……”
发布“刹狐,”寒星心中溢满了莫名的酸涩之情,表面却只冷冷望了刹狐一眼,“你活该!”
发布“你说什么!”刹狐怒极,俊目的中透出邪佞之气,艳丽妖异,莫可名状,身边风起云动信手招来。
发布“曾经山盟海誓,终不过昨夜星辰昨夜风。得了,就毫不在意;失了,又痛哭流涕。你不是活该是什么?”
发布刹狐一怔,象被千年玄冰冷却下来,缓缓地在屋中踱着步,骤然停下转身回视寒星。
发布“负心者,不可原谅,是么?”迟疑了一下,看看寒星。
发布“负心者,该原谅么?”寒星冷然反问。
发布“若是当真遇上了负心人,逃过死劫的假星见想必也高兴不起来吧。”
发布“什么意思?”寒星当即疑惑。
发布“三殿下快要大婚了。”
发布寒星顿觉四肢冰凉,艰于呼吸。一阵沉默之后,寒星的声音轻轻淡淡地散开:“哪位姑娘好福气?”
发布“千手族的飞天公主。”
发布“千手族?”
发布“没错,千手族。你猜错了,‘千羽石’就在千手族。据说三王子殿下已经取得‘千羽石’。三殿下在千手族与族长很是交好,甚得人心,千手族已送来了休战文书。如今,王子公主们正在归途中,估计已经进了都城。”
发布刹狐虽然狡诈,却没有理由在这种事上扯谎。王子大婚,必然会昭告天下。
发布仰面,闭上双目,感受这一刻刺骨无形的寒冷……
发布夜澹与一个陌生女子两人融洽和美其乐融融的光景恍在眼前。
发布很想逃开一切束缚,冲回王宫,杀了那什么莫名其妙的飞天公主,再质问夜澹怎能如此对我!
发布只是,自己可有半分资格做这妒夫般的行为?
发布这就是心动的感觉……
发布冰冷笑意,克制不住地浮现。原来,自己早已陷得太深,无药可救。
发布感到有东西在心底慢慢融化,谁知夜澹的名讳如同一小片石子,不经意间,就能荡起涟漪万千……
发布不自觉地摸向耳后烙下的誓言。烙印依旧在,而不离不弃的誓言,早已被风吹散了。
发布空洞洞的躯壳怔忡一阵,双手环抱托起四更天寒冷侵袭的臂膀。寒星笑了。没错。因果报应,既然充当了棋子,身为棋子的自觉总是有的。
发布淡淡笑着,无言心痛涌上心头。
发布曾经山盟海誓,终不过昨夜星辰昨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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