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之九（1 / 2）



脚步渐近，是杜若云来到我面前。温和纤细的手掌缓缓抚mo着我的头发，轻柔委婉，抬起头来，挂在那淡淡散发白光的面孔上的，是一副无限怜爱的神情：

“爱华，又想逃了么？”

我无言以对。陈也说过相同的话吧，懦弱的家伙。

是啊，就这样吧，就这样吧。让我逃避一会，安静一会，明天，明天的明天，明天明天的明天，明天明天明天的明天，那么多个明天，我都有足够的时间去坚强面对。只是现在，太累了，心疼不肯放过我，我却还不想就这样痛死过去。

我对自己说着，闭上眼，感受那令人安心的暖人温度，什么都不想了。杜若云在我身前跪下，不间断的轻轻抚mo。拭去我眼角泪痕，他搂住我的头靠在他身上。我贪婪地吸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久久不愿抬头。那素裹的白衣上满是烟尘清冷的味道，在那之下，柔和的胸膛温情脉脉，和着心脏律动的节奏，上下起伏。太温暖，这样的柔情似水，刘爱华无力抗拒。

“爱华。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可知道自己现在该做的是什么？”

微微地摇头，我将脸蹭进他怀里，感觉他的怀抱收紧了一下，微温，逐渐变烫。他的胸膛之中，一定有什么在燃烧吧！一直以为那个冰水做成的家伙，风liu婉转，没有温度。怎么，如今却烧得我面颊滚烫，一颗心，跳得好快啊……

柔柔的声音，酥麻得我全身无力。

“爱华，你心中有民族，情义。怎么竟然忘记了中华男儿的不卑不亢？这么多年，一味的逃避，不肯正视过去，直面未来，心里却一点也不想要活得坦荡于世，问心无愧吗？！世人尚不能为，却何以为国人？！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尚不能至，却何以治国平天下？无心为国，却何以对得起父母留给你的爱华二字？”

“一个民族的道德，与整个世界的公正相比，何等的渺小薄弱？！不知者不为过，不知却鄙薄嘲笑者却是过也不过？那该是怎样一副惹人恼怒的嘴脸？！明知却又畏缩者又是何等的不堪入目？！伊甸并非神土，一个民族，自身的繁荣昌盛却将它的人民陷入不明不义之境。它最大敌人，是他自己，它的过错，深爱它的人不去纠正，却又怎么对得起坦坦荡荡的二字爱华？！”

“利禄名声，爱恨情仇，俯仰之间，皆为陈迹。人间如梦，放手一搏又如何？难道真要等风月几辜，星霜屡变，才来徒叹廉颇老矣么？！前人所云亦如是，‘人生百年，比之于梦，犹觉百年更虚于梦也。然，虽然此期间之日月，固无法始之暂留，而其期间可惊，可喜，可歌，可泣之事业，固立节而不可忘者也！’”

“凡事思前想后，顾虑再三，不是我等中华男儿行径。有勇无谋者故不可取，然无勇有谋者，留之无用，弃之可惜，不进不退，不能成木，不化为灰，却是整整的一个废柴，又岂不是天下最软烂的角色！废柴无用，刘爱华也断不能是个废柴！人生苦短，只此一回，想如恒星一般的耀眼闪亮，就要有将自身生命灵魂付之一炬的血性勇气！”

到此停止了，清澈的调子，温言软语，掷地有声，我想安静，头脑却停不下来。怎么会这样，如何也整理不清的大义私情，到他嘴里竟变得这般坦荡豪迈，秩序分明？！这人到底是谁？竟给我如此慷慨的教导，亲近的抚慰？！

不由自主地抛弃了男子汉的矜持，伸手搂住他。那白衣的薄弱细瘦孩子，盈盈细腰不堪一握，拢着我的，分明是苍白细弱的消瘦手臂。那单薄的双肩，如何竟承得起我全身的重量？！

困惑地抬头望向他的眉目，像是明白我的意思般，他对我柔柔浅笑：

“爱华，你可当我，是你兄弟。”

原来是兄弟……

原来是兄弟！？

神智突然清醒，如当头棒喝，恍然大悟。说话的这人分明是杜若云，这个我敬而远之之人，这个我不可理喻之人，他怎么竟然说是我的兄弟！？他怎么竟然要做我的兄弟？！

——他如此这般，究竟为得是什么？！

瞪大眼盯着杜若云含情的眸子，我的眼中，顾虑徒增，那质疑的态度必定露骨无礼。可是却怪不得我，一个如他那般八面玲珑，我连理解都无法理解的家伙，我一直有所防备，怎可能只因为他一句话，就对他匆匆交心，不明不白地与他做了好兄弟？！杜若云想必也是明白我的意思，收敛了笑容，开口道：

“便告诉你也无妨。”

我没移开目光，盯着他的眼睛等待下文。杜若云说得坦荡，声音却不复激昂：

“我爱的那一个，叫做中华。然，我的中华却不是你的中华。”

犹豫了一下，他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