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
两人静坐。
一人身穿军服,一人满头红发。
却一样配有刀,一样是声名盖天的快刀手。
「锵。」
刀光照亮暗室,照亮了军人的脸。
他的刀拔到半途,刀光已逼住他的咽喉,几欲割开他颈上的动脉。
可刀光恰到好处的停了。
——即使红发男子满腔杀意,他还是不得不停。
「这一年总算没白等。」
「……」
红发不作一语,收刀、起步,走至暗室门前。
「记住,你的结果只有两种,活着回来杀我,或是…」
红发拉开门,月光照出他左颊上的十字伤疤。
——那个年代里,他是最出名的两位刀手之一。
「死着回来。」
——人赠「拔刀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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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墓园是不吉的化身。
即使风很正常地吹,你仍会觉得它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寒意。
烛光偶尔点亮,你却误以为它是鬼火,被点火之人吓坏。
墓园若有半点声息,那更是最可怕的事。
僵屍、骷髅。
人类对死者,似乎总有着莫名的惧怕。
幻想它们会爬出掩埋的墓穴,用爪骨嶙峋的双手扼住你的脖子,把你拖下阴间作伴。
那虽不切实际,是心魔,是脑洞,但在二次元中却不能用虚假一词糊弄过去。
二次元本就虚幻。
「我总是在想,活骷髅是不是人类最初幻想出来的魔物?」
不过这类特殊的场地,自有特殊的妙用。
例如杀人。
无声无息的杀人。
在里世、在江湖,墓园是很常用的碰头地点。
「我不知。」
拔刀斋回答。
他依约而来,就看见了他很想看见又很不想看见的人。
——心情很矛盾。
——因为人就是矛盾的动物。
「不必在意,因为我这个人跟骷髅有说不出的缘份。」
问者带着刀,漆黑的刀。
外型不独特,也算不上神兵利器。
可墓地中的神秘一遇着它,就欢欣雀跃起来。
——死亡。
可死亡又不算神秘,因为它常见,因为它常在。
就在你触摸不到的地方。
矛盾也。
「那麽,有何贵干?叙旧?」
问者又问。
「杀你。」
拔刀斋简洁有力。
「看来那封挑战函是真的。」
「我做事向来认真,不像你们。」
拔刀斋是特别的。
那个时间点里,他从不会笑。
——就像现在。
「理由呢?家人被胁持?」
「只说中一半。」
「另一半呢?」
「他跟我立下一个赌约。」
「赌约?」
「比试拔刀的速度。」
拔刀斋说出他最拿手的一件事。
「你当然输了。」
「所以我站在这里。」
拔刀斋动了动身,示意一下他腰侧的一把名刀。
「……你随时可以拔刀。」
问者不想再问。
「你不打算问问详情?比如决斗的经过?」
拔刀斋不心急。
「因为你输是理所当然。」
「哦?」
「因为你不杀,因为你有了妻儿,因为你终究分心了。」
问者根本不必问。
「你跟他比武时,想必很有自信,认为自己的拔刀还是不会太慢,但我敢肯定,你的刀还未出鞘,他的刀已逼住你的咽喉。」
「对,你说得很对,你当年临别时对我说的话,几乎全应验了。」
不杀影响武功发挥,家室拉低武功高度。
而且,拔刀斋还欠缺某帅的机智。
「精神物理互相影响,不杀虽是意境美好的主义、道德满点的主义、聚集人心的主义,却不太适合你我这类人。」
有能力的人。
尤其是有超卓杀人能力的人。
「即使我不杀,还是有人会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杀人?」
「身不由己,几乎是真理。你要是不想杀人,从最初就不应拿上剑,踏上这条路。」
——荆棘途。
「你呢?你又想不想杀人?」
「……我只可以回答你一点。」
「哪一点?」
「我是天生的疯子。」
他们杀人的手永远不会软。
「……」
拔刀斋静了下来。
「但他还是聪明的。」
「对,他知道可以击败荒废下来的我,但他不可能击败巅峰时期的我,更不可能杀得了你!」
「所以他才找上你,还逼你立下这种赌约,因为他知道要是强来,你一定不会尽心办事,很有可能会有变数。」
「他熟悉我这种人的性格,定下的誓约从不反悔!」
重义守信,是多数主角们的通病。
——亦为美德。
「如果你圆滑一点就好了。」
「你又何尝不是这种人?」
「所以我从不轻易许约。」
一诺千金的沉重与高大,不是一般人能了解。
问者为此,已付出数年的光阴。
那真的不短。
「而今夜,你我间必须留下一个人在这里,让他得知。」
「是你?还是我?」
「你拔刀那一刻就水落石出。」
可拔刀斋仍然没拔刀。
他当然是要先拔刀的一方。
因为是他要杀问者,不是问者要杀他。
问者巴不得拔刀斋不守信用,抛下刀剑,走得越远越好。
可拔刀斋一不拔刀,二不逃逸,只是说话。
「不急,我们再聊一会,以後只怕再也没有这个机会。」
因为一个人要死在这里,嘴巴要被永久地缝上。
「好,再聊一会,你想聊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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