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警笛骤然响起,凄厉而悲切,魔都的水面出现了急速旋转的漩涡,夜色中的瑞金医院急诊大楼就是这漩涡的中心,无数的患者就像是被水淹巢穴的蚂蚁一样从大楼里往外亡命奔逃。
值班的医生、护士、护工并没有急于逃命,他们协助已经亮明身份的警察在维持秩序,疏散人群,以便有条不紊的撤向门诊大楼。病情重的躺在担架上或急救床上,病情略轻的坐在轮椅上,也有正挂着水自己手拿注射支架一步一步往外挪的,盐水瓶在支架上来回剧烈的晃动。
对街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永和豆浆已经熄灯闭门,便利店、服装店、小饭馆、药店均已停止营业。
五百米外,三指宽的橘黄色警用隔离带无情的切断了路面,划分出禁区内外,隔离带缠绕在行道树与路障上,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没有行人,没有汽车,没有了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最后一批患者撤离后,医院的工作人员,也已撤离。
在隔离带和路障之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条子们一个个面色铁青,他们拒绝回答任何问题,他们只有一个原则,禁区许出不许进。被惊扰了的魔都市民带着不解的神情远远的围观,人们交头接耳,第一句台词,通常是哪能了啦?哪能了啦,魔都俚语,怎么了的意思。
从监控画面上看过去,五百米外人潮涌动,五百米内恍若真空,落叶在路面上被风吹的东飘西荡,气氛很是有些肃杀,十楼的僵局依旧,这就像是万丈危崖上一副跷跷板,两头的人保持了一种奇异的平衡状态,彼此都投鼠忌器,若是打破这平衡,大家同时摔的粉身碎骨。
万副队长,已经抽了三根烟,地上的烟屁股有三个,他嘴上还叼了一枝,这老山羊倒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这倒是让我有点佩服,命悬一线,恍若无事,这当头的要是没有这点胆量,那手底下的人只能跟着送死。
“我老娘怎么样了!!!”这也不知道是榔头第三次还是第五次的吼叫了,没有人回答他,万副队长已经盘腿坐在了地上,歪着头看他,不时的吞云吐雾,他自顾自的说:“你晚点上来就好了,可惜了我的粥,正喝一半,你来了,你说你缺德不缺德!为了你,我多少天没睡过一个好觉,多少天没吃过一段好饭了,我多少天连个澡没时间洗了,你来闻闻,都馊了!全魔都的条子都被你折腾的不轻啊,榔头!”
榔头有些愕然,他就像是看见外星人一样看着老山羊,这当口聊的什么鸟天,我猜他一定是这么想的,他此时的形象有些滑稽,左手高举如同炸碉堡的董存瑞;右手榔头在手,有些像是木匠;苍白光滑的头皮下是一张皱纹丛生的脸,很像是电视剧西游记中龙宫里的龟丞相,表情却是见了鬼一样窘迫、不安、紧张。
“我老娘……”榔头的吼叫被突然的打断,万副队长突然就暴跳如雷起来,他的吼声比榔头更大,就像是虎啸山林一般,怒气冲冲,他脖子上的青筋都在暴跳,他气的下巴上的胡子都笔直,他的声音像是霹雳一般炸响。
“你老娘,这世界上就他妈你一个人有老娘?别人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这十楼,加上你十二个人,就有十二个老娘!你杀掉那五个女人,她们也有老娘,她们的老娘十月怀胎、父精母血,含辛茹苦养大了的孩子,就惨死在了你的手里,白发人送黑发人啊,眼睛哭瞎了的,精神异常了的,不吃不喝寻死觅活的,跪着求我抓住你的,这都是老娘,还有那家里孩子才三岁的受害者,她不仅有老娘,她自己也是娘啊,我操你十八代祖宗,你这狗杂碎!”万副队长咬牙切齿的模样有些瘆人……那十个特警端枪的手却稳了许多,他们开始镇定,开始同仇敌忾。
榔头被这一通劈头盖脸的痛斥,骂的愣住,他嘴唇张开旋即又闭上,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他咬着牙根,腮帮子在一跳一跳的抽搐,满是皱纹的脸部皮肤,有红得发紫的血色渗出。
不仅仅是这辱骂,更让榔头迷惑的是受害者的数量,怎么可能从十二个突然变成了五个,没有人会给他答案,我,也不会。
时间慢的就像是在等待荷叶上的露水缓缓滴下一般,万副队长骂完了人,又狠狠的抽口烟,他将那烟头狠狠的摁灭,张口说:“今天是不可能放你跑的,让你走掉了,我老万生不如死,你老娘的事情,我会给你个交代,你先让这十个人撤离,我陪着你,你也够本了。”
“好!”榔头居然异常爽气的就答应了,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老山羊手指直勾勾的指着特警中领头的那个,那人显然有话要说却被他堵在了嘴里,老万说:“从安全通道撤离,服从命令!”
那人啪的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十个人缓缓后退,消失在走廊尽头,老山羊看着那十个人撤走,脸部的表情顿时一松,有些如释重负,他捡起枪,站起身,突然就笑起来:“就咱俩了,榔头。”
“你让他们马上手术!”榔头往前走了一步,万副队往后退了一步。两个人保持着十步左右的距离,榔头低吼起来:“你说话得算话!”
“唉,你老娘本来就一点事情没有,这会在家里会周公呢。”万副队长那枪抬了起来,对准了榔头的脑袋,这人倒也言而有信,果真把真相告诉了榔头。
“不可能!明明就是她的手机,难道是那姓周的帮着你们骗我?他不可能知道我就是榔头!”榔头暴跳如雷,他右手的锤子带着风声狠狠砸在了大理石的墙面上,碎屑四溅。
万副队长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放在地板上,一脚踢向榔头,这一脚力度刚刚好,手机滑过去停在榔头面前,他说:“不需要骗你,不信,你自己打她电话!”
榔头的表情有些诡异,阴晴不定,他眼睛死死盯住老山羊,身子却缓缓的蹲下去,他放下榔头,右手打开手机免提,拨号音过后,那端的铃声响起来,足足响了十几下,一个老女人明显没睡醒的声音传来,这么晚了,撒拧啊?撒拧啊,魔都俚语,是谁啊的意思。
榔头没有说话,他剧烈的喘息着,脸带喜色,全然忘记了自己的绝境,电话那头的杨双艳见一直没有人说话,骂骂咧咧起来,大意是有毛病啊,脑子有问题啊,大半夜打人电话不说话,他**老周的声音响起来,骚扰电话多的是,挂了吧,睡觉。
电话啪的挂断,榔头的嘴张开,那句妈却始终没有出口,他有些黯然,他是那么恨他的母亲,恨的要在日记里杀死她,他却又是那么爱她的母亲,爱到不计代价的只身赴死。魔都的猎手,只有在黑暗中才强大,有光的地方,他依旧只是那个被众人欺负的孱弱少年。
他左手拇指突然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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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周四的一更,昨天出去喝酒了,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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