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浑身是漆的聊?你怎么那么爱打听啊?”老乌贼翻了翻白眼之后,拂袖而去,一步一个灰脚印的走进了休息区,他一边走,食指先冲着站在左边的第四点了两下,又冲着站在右边的第五点了两下,这二位冲着老乌贼嘿嘿直乐,脚底下却一点不耽误,就跟抹了油一样,刺溜就冲过老乌贼的两侧,往远处遁去了。
“这两个二货,哎,我老曹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计较!进来吧,发什么愣呢?”他自己替自己找台阶,我只好跟着他走进休息区,这入口位于立方体的左下角。
这个立方体被分割成了两层,也是,八米的层高有些浪费空间,这样上下两层加起来就有一百二十八个平方的面积,内部灯火通明,我讶异的站在了原地,我站在原地不是因为这地方有多么前卫、现代、高科技,而是怪异。
空中的灯不是日光灯也不是节能灯,而是白帜灯,古旧的如同文物。这些灯从天花用黑色电线有高有低的垂钓下来,就像从前的油灯,有黑色的金属底座、玻璃灯罩,还有保护灯罩不要破裂、防止撞击的黑色铁制围栏,就连玻璃灯罩也脏兮兮布满了黑色的黯沉,导致照射出来的光隐隐绰绰,橘红色有些像是烛火,又像是一片红色星海,让人心旌摇曳。
我的正前面是一米宽,红色的钢制楼梯直达二楼,钢制楼梯与墙面的夹角处,摆了一个黝黑的铁制容器,高度约为五十公分,一米见圆,墙面上是一个旧式的黄铜水龙头,正在往那铁缸里注水,那水却永不见满,一直维持在距离缸沿一点点的恒定高度。水面上有一株碧绿的藤状植物,一直攀附到钢制楼梯上,翠绿的叶子带着淡金色的边,它顺着铁楼梯顽强、恣意的生长。生机盎然,红绿相间,这让那冰冷坚硬的铁楼梯也温柔了许多。除此之外还有数片碧绿的圆形叶片在水面上缓缓起伏,两盏拳头大小紫色睡莲在娇羞的绽放。
地面与四壁都是钢板,原本的灰色油漆已经难觅踪影,只剩下氧化后的锈迹斑斑,褐红色的铁锈已经鼓起,随时都会变成飞灰。楼下对面墙上有两道银灰色的门户,竟然是船舱用的金属门,门户上端有着圆形的舷窗,从里面透出橘红色的光芒。底楼除了这两扇门,其他都是开放的区域。
右手边是一个长五米深二米的酒吧,这吧台的外壁是雕刻着玫瑰图案的银色金属板,吧台面板是实木的,看着像是老物件,呈深红色,那些岁月留下的木纹就像是融入咖啡的牛奶一样不规则的溢开。酒吧里是黑色的铸铁架子,四米高,一直顶到天花板,架子上放着各式好酒,一排排斜躺着的红酒,还有无数我甚至念不出名字的来自世界各地的洋酒,陶瓶、瓷瓶、玻璃瓶的中国白酒,光这些白酒怕就有几百瓶,这些我认识,全是茅台、五粮液、剑南春之类的好酒,我是个酒色之徒,顿时眼睛发亮。
这还不算什么,酒吧里甚至还有两个一立方大小的银色水塔,这是酿造鲜啤酒的设备,我在心里惊叹,大手笔啊,大手笔,乖乖隆地洞!我就像是耗子掉进了米缸一样,感觉到幸福。
“小酒鬼,怎么样!”老乌贼见我看得心驰神往,口水横流,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心悦诚服的朝他比划一个大拇指,这个真心棒!
除酒吧外,房间正中摆放了一张台球桌,四壁则见缝插针的摆了弹珠机、桌上足球、更有插着飞镖的靶盘挂在墙上,右侧到底是一圈黑色真皮复古沙发,造型古旧,在灯光的照耀下很是厚重,皮面是那种经典的凹洞工艺,就像是跳棋的棋盘一样。
沙发当中那两张茶几也匪夷所思,是一个锈迹斑斑的水雷,被一剖为二,如海胆刺般突起的爆炸触发装置,已经失效,成了茶几的脚,剖面朝上,各放了一块水晶玻璃。
这整个一楼休息区,就像是废弃了许久的车间,又像是沉睡在海底的船只残骸,满目的铁锈红,荒凉而震撼,有一种诡异的美感,我仿佛是被吞入了一只钢铁怪兽的体内,又或者是在参观某种外星文明的遗迹。
“我设计的怎么样?这些钢板还不是真锈,而是做锈,是油漆做成的效果!”老乌贼得意洋洋的问我,我好奇的跑去墙边,用指甲抠了抠那看似随时可以剥落的铁锈壳,手指触感很光滑,居然真的是做锈,剥不下来。
“你不是临床医学和心理学博士么?怎么还会搞装修啊?”我必须承认,这个休息区很是让人震撼,尤其是与楼梯共生的青藤,就像是钢铁废墟中生长的一缕希望,蓬勃而具有感染力。
“装修你个大头鬼啊,不懂别瞎说,这叫设计,这叫风格,严格的来说,这叫蒸汽朋克,是一种文明模式,在蒸汽机的基础上而繁衍出的文明,你能想象那种几十层楼高的机械怪兽么?你能想象靠翅膀飞翔的飞空艇么?你能想象具有生命力的机器人么?你能想象在浩瀚的宇宙中飞驰的列车么?”老乌贼如痴如醉,无论如何,中老年男子还保有这种童话般的梦想,是不容易的。
“那一定很辉煌!”我被他所描绘的场景而感染,一时间也很是心驰神往,倘若有这样的文明生存在宇宙间,人类或许就不那么孤独。
老乌贼听了我的回答,镜片后的眼睛里投射出一种我前所未见的光亮,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在犹豫,旋即他微笑起来,他说:“恩,一定很辉煌。”
他指了一下左边的那扇门,他说:“更衣室、浴室、厕所、洗衣、烘干。”又指了指右边那扇门:“餐厅。”
最后他指了指上二楼的铁楼梯,他说:“禁区!男子禁区!连铁楼梯都不允许踏足一步!我可是告诉你了,你要是去了后果自负!”
“为什么啊?”我很是好奇。
“拳头大就是道理!哪有什么为什么!自古湘西多匪患,这地方出来的人都带着点匪气,就喜欢占山为王,手指头划拉一下,这就是她的地盘了!记得曹公馆后院那小园子小木屋么?也是她抢去的,这世道,乌漆墨黑,没个讲道理的地方!”老乌贼很是沮丧。
“这迷路避役怎么比领路蛇信还横啊,咱们九个男的一楼,她们拢共才三个女的二楼?这也太霸道了!”我也有些不平,我知道这禁区谁划的了,肯定是那避役琳琅。
“嘘!”老乌贼立马食指比在嘴唇上制止我,他凑到我耳边,轻轻的说:“这蜘蛛跟那避役感情好的很,咱俩刚刚才倒霉,你要吸取教训啊!臭小子,蜘蛛耳朵太长了,告个状就没安生日子了!吃亏是福啊!你要牢记这一点!”
“……”我无话可说,这老乌贼显然已经被收拾了无数回了,就连反扑的心思的都没了,我居然跟这死老鬼有些同仇敌忾,同病相怜的感觉了……这世界上的事情,真是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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