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 / 1）

许多年以后，假如我没有在黑暗世界里半途夭折，白发苍苍的我倘若一时兴起写一本永不对外发行的回忆录的话，我想这么写，当晚于我家举行了一场盛大、愉悦、和谐、其乐融融、宾主尽欢的晚宴！好吧，这么写也实在太亏心了……这不是事实！

事实是，当家门阖上的一瞬间，一场人蛛大战瞬间引爆，事实上我此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小黑，它的运动路线呈S形，风驰电掣之间绕过了走在前面的冰山，八只爪子在地面一蹬，客厅的水门汀地面上立刻就出现了八个白印，小黑登空而起，流星赶月一般就直奔了老乌贼的面门。

小黑的速度比我今天神经反射训练时设定的三十公里时速可快了不知道多少，急如星火，势如雷电，我以前还真小看了它，这要挠的是我，我定遭毒手！可惜的是，这回它的对手是老乌贼……

老乌贼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居然游刃有余，只是略略向后一仰身，小黑就擦着他的山羊胡子胡梢飞了过去，因为身在空中，去势已尽，无法再改变方向的黑长老重重的撞在了混凝土的天花板上，尘土飞扬，天花上多了个如锅底般的深陷下去的凹痕，小黑这速度可想而知有多快。

这撞击发生的位置正好在我的头顶，小黑擦着我的身体当的一声的掉在地上，跟它一起下来的还有一阵雨，石屑和粉尘的雨，噼里啪啦的全掉在我头上，我这才洗半小时不到的澡，真是给我气的三尸神都在暴跳。

“噗……噗……噗……”大家不要误会，我其实是想骂大街来着的，这噗是因为我嘴里全是土，骂人得先把这土给吐干净，老乌贼躲过了这迎面一击，刺溜就进了客厅，他是一尘未染，这两位神仙打架，祸及的却是我这无辜的池鱼，我这好不容易把嘴里的土吐干净了，毫发无伤的黑长老，把身上的土也同样抖得差不多了，它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看样子打算卷土重来。

“黑长老，且慢动手，房子要被你们拆了，房东可放不过我们，到时候被赶出去流落街头，你是高僧倒是无妨的，我和小婷可没地方睡觉了！”我看着头顶的凹痕，地面的白印，把骂大街这茬给忘了，这小黑发起狠来如此彪悍，确实是我始料未及，这老乌贼到底怎么招惹它了？反正我第一次见到小黑，它就说老乌贼是愚蠢而没有礼貌的人类……

“都不许胡闹了，再胡闹就都给我滚出去。”冰山那张俏脸刷一下就沉了下来，这回的威胁味道可就浓烈多了，比起之前在门口专业了许多，非常可惜的是，这威胁未竞全功，居然功亏一篑，因为这时她看见了我。

她两颊飞红，噗嗤一声，掩面而笑，这发狠发半截突然笑起来，让她很是不好意思，她转过身不再看我们，嘴里却轻声提醒，“菜刀，洗手间去照照镜子……赶紧收拾一下，要吃饭了……”

我不再搭理那对冤家，直奔了洗手间，洗手间里还躲着一个小祖宗，还能是谁，小婷……这孩子听见老乌贼和冰山在门口的对话，就躲了起来，她正蹲在浴缸里抱着膝盖一脸惊恐的看着我，好像我就是个陌生人。

“我啊，别怕，小婷，我是哥哥呀……”我欲哭无泪的解释之前转头看了一眼镜子，才知道这孩子认不出我来的原因，我的头发、肩膀、眉毛、脸上全是灰，刚刚转动脑袋看镜子这一下，我的头发和眉毛里就簌簌的往下掉碎屑，脸也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一片灰蒙蒙的荒漠中两只眼睛煞是明亮，简直就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活鬼……难怪发着狠的冰山都忍俊不禁……

听见声音，这孩子才确定是我，小婷从浴缸里爬出来，“吓死我了，哥哥，刚刚那声巨响是黑长老又闯祸了吧？哥哥，你别动，小婷来帮你弄干净。”

自从榔头上了路，这孩子身上出现了一点点微妙的变化，她拿了一个小板凳放在浴缸前面，她说：“哥哥，坐在这里。”

我顺从的过去坐下，任由孩子在那忙前忙后。

“脑袋低下，不然衣服就弄湿了。”小婷像个小大人一样吩咐我，我乖乖低头，不一会，不冷不热温度刚刚好的水打湿我的头发，小婷一边给我抹洗发水，一边细心的从头发的根部找出那些略大一些的混凝土碎屑，用手指把它们擒拿出来。

“小婷，我想你一定要明白一件事情。”顶着一头的白色泡沫，我轻声对小婷说，她恩了一声，继续在跟我头发里的脏东西做斗争。

“家人从来不用刻意去讨好自己的家人，家人是夤夜不息等待夜归者的灯火；家人是远隔千里万里依旧浓烈的思念；家人是最醇最烈却永不醉人的美酒；家人是你可以任性、犯错、叛逆、跌倒、失败、**却依旧对你不离不弃的人，你唯独不需要的是刻意讨好，你对哥哥缺了些信心。”我在脑中组织了许久这句话要如何讲，才不会伤害到小婷那千疮百孔的幼小心灵。

她抓头发的动作突然停止，我抓住脑袋上的两只小手，把她拉到我面前，我看着那双泪水涟涟的大眼睛，我说：“小婷，明白了吗？”

她用力点了点头，我正要抱一抱她，她突然就鬼精灵的咯咯笑起来，扭头就跑，躲得远远的说：“才不要，脏死了，哥哥身上脏死了！”

“那洗干净了再抱抱！”我拿起莲蓬头对着自己脑袋一阵猛冲，耳边却听到小婷说：“洗干净了也不抱！我又不用讨好你，哼哼！我去抱黑长老去！”

“……”我一阵语塞，这小祖宗现学现用跟这等着我呢……我正手忙脚乱的弄干净自己，客厅又有了热闹。

“小废柴，磨蹭什么呢？赶紧的，就等你了，我这耐心可是有限度的！”老乌贼叫了起来。

“善了个哉的，臭乌贼你就连到别人家作客都这么没有礼貌，不愿意等，你出去呗，跟谁请了你似的，厚着脸皮来蹭吃蹭喝，还装什么大爷啊，呸！”黑长老算是跟他卯上了。

“蹭吃不假，蹭喝你可就说错了！我自己带了喝的，你八只眼睛全瞎啊！……”老乌贼兀自要缠斗不休。

“都闭嘴！你，还有你！都闭嘴！”冰山终于忍无可忍，战场上暂时又恢复了宁静，可惜这万分宝贵的宁静究竟能维持多久，只有老天知道。

“小婷，跟我出去好么，外面那个白胡子爷爷，不是坏人，他是小黑还有菜菜姐姐的家人，你看家人就是这样子的，随便怎么打闹也打不开，闹不散，不用害怕的!”我蹲着跟小婷说话，这样可以和她对视。

这对视一眨不眨维持了很久，彼此都能看见对方眸子里的自己，我并不急于求成，也不怕被拒绝，更不想勉强她，我只是那和煦、温暖的风，何时绽放绿色是小草的意志，家人从来不用刻意讨好。

小丫头死死咬着下嘴唇，深呼吸了几下，她拉住我的手，然后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