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清风徐徐,很是惬意,天幕之上一轮弯月高悬,天空漂了几朵慵懒的云彩,被风儿拉扯成又细又斜,如同正自翩然舞动的白纱,月亮躲在云彩后面,俏皮的窥视着大地,如梦似幻,如此美景良辰,我却恍如梦中,分不清真假,这或许是熔炉给我造成的后遗症,也因为眼前的这一幕太过荒诞不经……
一个、两个、三个,无法计数的肥皂泡在夜空中飘荡,这些肥皂泡大的跟洗脸盆相仿,小的也有拳头大小,被夜风托送起来,悠闲、调皮的飘荡在夜空里,万家灯火照耀之下,肥皂泡们美丽的惊心动魄,它们瑰丽、魔幻、妖冶、灵动、色彩千变万化,美轮美奂,它们浩浩荡荡的漂过行道树的树顶,漂过保安值班的岗亭,漂过小区的围墙,漂过窗前。
“好漂亮啊……姐姐……”小婷沉醉其间,一脸的不可思议,她对着冰山的耳朵低语,冰山微笑着点头,老乌贼却已经笑得浑身都在抖,他伸出一只手,探到窗户外面,竟然捕获了一个足球大小的肥皂泡,他将这肥皂泡托在掌心里,那肥皂泡竟然没有破裂,他把肥皂泡献宝一样送到小婷的面前,小婷伸手去接的时候,这肥皂泡却啪的一声消失不见,小丫头委屈的撅起了嘴。
“你这也太损了……老乌贼……他就骂你几句,你也不用这么折腾他啊……”冰山一边摇头,一边叹气,我想的却是江湖上提及渡者六道,多有物议,正所谓多智蛇信,嗜杀羯蚁,爪利穿山,莫惹避役,乌贼难缠,蜘蛛眼密。这乌贼难缠四个字实在是字字珠玑,半点没有夸张。
小区门口,围成圆环状的人潮之中,有一小块空地,我们已经知道了姓氏的老李,正被万众瞩目,他横躺在湿漉漉的地上,如同是一尾离了水的鱼,他身边散落了一些杂物,一只红色的塑料水桶,几只桔黄色白猫洗洁精的塑料空瓶散落在水桶四周,此外还有一只空的玻璃瓶,上面写着丙三醇。
倒霉蛋就躺在地上,浑身上下的衣服已经湿透,肚皮高高隆起,有如怀胎六甲的孕妇,扣子已经不翼而飞,衣襟大敞,露出里面的白色棉背心,人群里有那好事的正在给后来的围观群众解释。“看见那水桶了没有,满满一桶,全喝下去了,满满一桶啊,真结棍啊,真心是老乱!”
老乱、结棍均是魔都俚语,形容一个人特别厉害,跟“牛逼”一个意思。
“老李,你起来呀,这躺地上不冷啊?要生毛病的呀,快点起来!”说这话的人也身着保安制服,貌似是那老李的同事。
“嘘……不要吵,我现在是一条鱼……”倒霉蛋把食指放在嘴唇上,一脸神神秘秘的轻声说,说完随即把手放回身体的两侧,手臂紧紧的贴住身体,只用两只手掌轻轻的拍打地面,状似那是他的鱼鳍……
“作孽啊……他脑子坏特了瓦?”人群里有人小声的嘀咕,坏特了,魔都俚语,坏掉了的意思。
“老李,弄结棍啊,这吐泡泡真是一绝啊,再来,再来!”人群里有人在起哄,倒霉蛋却扭动身子,他的头和脚翘起到空中,屁股支撑着身体,身体不住的上下弹动,菜场里活鱼摔到了地上就是这副景象,模仿的那叫一个惟妙惟肖,连我都暗自叫好。
“他这肥皂泡的配方不错,甘油、洗洁精、再兑水,小婷以后想吹泡泡的话,你就照着这配方给她调制,他不是喜欢骂人么,这让他好好洗一洗嘴,清一清肠胃,以后就干净、文明多了。”老乌贼拈着胡子笑眯眯的说。
人家不过骂他两句,这死老鬼居然让人喝了满满一桶的肥皂水,这人居然把自己当成了一条鱼,我真是无话可说,我唯一庆幸的是,他没拿这招修理我,要是哪天魔都晚报头条新闻是我在外滩赤条条的裸奔,那真是跳进黄浦江也洗不干净这耻辱了……
那倒霉蛋在地上扑腾了一会,两个腮帮子高高鼓起,死命的蹬眼,眼珠蹬得都突出了眼眶,嘴唇撅起,这下好,彻头彻尾的一尾胖脸活金鱼,这活技术难度可非常高,大家千万不要小看,哪位若是不信,可以对着镜子练上一练!
他那高高撅起的金鱼嘴,快速的阖动,我这耳朵居然能越过如此之远的距离,过滤掉四周人群的嘈杂,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声,听到那一连串密如暴豆般的啵啵啵啵的声响,这家伙已经成为了一台专业的泡泡机,肥皂泡一个连着一个,一个挨着一个,空地上顿时出现了一片肥皂泡的海洋。
“妈妈,我也想喝肥皂水,跟伯伯一起吐泡泡……”人群里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拉着母亲的手,怯生生的要求,“不许胡说,他脑子有病,不许跟他学!回家!”原本围观的正兴高采烈的母亲,立时就沉了脸,也是生怕哪天儿子真在家里模仿,拉了孩子转身就走,那孩子一边走,一边不住的回头,留恋异常。
金鱼一口气不停歇的吐了这一阵,周边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真的,好厉害呢……”小婷居然也是一脸的艳羡,她幽幽的低语。
“这可不能学,下次咱们去公园玩,哥哥给你吹更大更漂亮的泡泡!”我急忙打断小婷,莫说那位母亲,此时此刻就连我也有点慌了神,这要哪天回家看见小婷喝了一肚子肥皂水,在吹泡泡玩,我真能嘎嘣一下,晕死在当场!
老乌贼,和冰山也是慌了神,两个人坚定而没有丝毫商量余地冲着小婷摇了摇头,“小婷不学,小婷也学不会……”小婷说这话时,哭丧着脸,她为自己没有这样的天赋而深深的气馁,我们三个却是如释重负,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说话间,窗前又是一阵纷纷洒洒,飘飘摇摇的肥皂泡漂过,家家户户的阳台上都站着人,人们扶老携幼,奔走相告,笑呵呵的看着热闹,我闭上眼睛,由于那神经反射训练的原因,我的听力在突飞猛进的强化,整个小区似乎都在我耳朵的笼罩之中,那些或甜蜜,或担忧、或亲热的耳语在向我的耳朵涌过来。
“咱们结婚的时候,一定也要弄一个泡泡机,亲爱的!”这是即将新婚的恋人。
“宝宝啊,你可千万不能学那伯伯啊!”这是遭遇了宝宝模仿困境的奶奶。
“这老李,平时真看不出来啊,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居然有这么一手绝活?”这是跟倒霉蛋认识的业主。
“真浪漫啊,亲爱的,要不要来滚个床单?”“呸!错气包!”“要不要嘛?”女子轻轻的捶了男的一拳,却粉面含春的点了点头,那男的拦腰就是一抱,两人回身进了屋。错气包,魔都俚语,讨厌鬼的意思。
这对话听的我面红耳赤,又羞又臊,我实在不敢再听下去了,一会小和尚有个动静,这路都走不动,这可不赖我,毕竟是个男人么,又未经人事,听到这么荤这么奔放、热烈的对话,实在是难以自持……
“差不多就得了,他这要疯多久?你那扣子下在哪了?”冰山说了一个我既熟悉又陌生的词,扣子,可是扣子不是用来缝的么?为什么要说下在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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