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黄历786年是个多事之秋。
这一年,炎黄大陆东部的华夏古国恰逢百年罕遇的大旱,从六月到九月,国内诸多地方百日之内竟未降下一滴雨露,而其中部素有‘大陆粮仓’美誉的括苍平原更是灾情严重。河川干涸,万顷良田龟裂、荒芜,颗粒无收,受灾人数竟达百万之众。
按理说,遇到这等灾荒,王国上下理当努力齐心,共渡难关,可祸不单行的是,偏在这年四月初,华夏的第十一位皇帝林绝远突然驾崩了。
平心而论,这林绝远实是个深谙为君之道的好皇帝,亲贤远佞,凡事亲躬,在位二十余年里,宵旰勤政,将庞大的帝国治理得井然有序,国盛民丰,毗邻诸国尽皆臣服,奉为天朝。可让国人始料不及的是,就是这么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其后继者林郓南却偏偏是个骄奢淫逸,急功好利,视臣民为草芥之徒。
八月,林郓南为表其孝,为其父大举丧礼,耗资巨万,其后又强征民众数十万修葺陵园,坑后宫百余嫔妃以为陪葬。南方小国卡麦因路途遥远、险恶,祭拜来迟,林郓南便斩其来使,欲举国之兵,愤而伐之。其间,有汤郢、韩退等股肱之臣怜百姓疾苦,冒死*进言:“先皇新丧,兼处大灾之年,实不宜整军经武,轻启边衅。当务之急,陛下宜循先皇仁政,赈灾抚民,方是上策。”如此忠言,林郓南听了却极为震怒,斥其悖谬,当庭将诸人杖击逐出,后又赐死于家中。自此,王国上下诸多贤臣良将或深居简出,或告老回乡,竟是再无一人敢为民请命,忤逆其意。如此倒行逆施,致使国内万千灾民颠沛流离,饿殍赢野,甚而时有食人之歹事发生,一个强盛的帝国在短短数月之内,便这般给弄得怨声载道,民愤四起。
此时,虽远处于华夏南部边陲的碧云山脚,却也受到了动荡的波及,隐隐笼上了一层山雨欲至的气息。
碧云山,历来是华夏国人寻芳揽胜的好去处。
华夏南部名山胜景极多,却尤以碧云山为最。其山势峰峦起伏,神奇绚丽,奇峰异石,更是随处可见,且山上碧树朱檐,晨钟暮鼓,奇人异教,重重叠出,为道家修身之首选之地。
山势以北,江河纵横,大小湖泊,犹如星罗棋布,放眼望去,烟波浩淼,水光潋滟,柳岸满堤,处处尽见枝条欹垂,随风荡漾。
这日,碧玉江上,远远飘来一叶小舟,由远而近,似缓实疾,悄静地在清澈的水面上滑荡着。让人称奇的是,那小舟竟是无桨自行,虽无人操纵,却比寻常船只还要行得平稳、快捷。
小舟之上,站着两个白衣女子,当前那女子约十六七岁,生得眉目如画,一脸的端庄秀气,一袭白丝轻罗,长裙要地,聘聘媳媳,眼角眉梢,满是柔顺之意。其后那女子脸上却自罩了一层轻纱,虽看不清面容,然其星眸如水,衣袂迎风飘飘,更显袅娜绰约,玉软花柔。
裙裾轻舞,绝代佳人悠然荡舟于这层峦叠嶂,静影沉碧的幽幽江上,如此种种,怎不叫人凭添几许诗意,几分旖ni。
小舟前行数里,前方却是柳暗花明,现出一处平整洁净的江滩来。相隔不远处,一条大道环山而过,蜿蜒消失于绵延起伏的山丘之间。大道那边,大片的田园泛着金黄的浪花,红瓦青砖隐约可见。一处恬静的山野小村,已是豁然在目。
那当前少女转过身,低声询问道:“师傅,可是就要到了?”语音竟也是喉轻嗓柔,让人听了如饮醇酒,心神俱醉。
此时,岸上的堤柳已是点点橙黄,一丝丝微酸着枝,又到了山上阿桑花飘香的季节。
那身后女子听着心中却是一动,恍惚想起些什么。
记忆中的山峦呈于眼前,她十年古井无波的心境竟也悄然泛起一丝涟漪,久久难散。她仰头远眺山坡上那一片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白色阿桑花,淡雅芬芳的幽香传入鼻息,不禁有些痴了。
岁月如梭,不知不觉中,她竟已离家五十多年了。
她看了一眼身前那柔顺端秀的弟子,微微点了点头。那已纠结十年的淡淡哀愁,就在这一刻,又悄然袭上心来。
去时双影,归时孑身。那为之决然而去的挺拔身影十年前已是消逝无踪,相逢无期,而她却又回到了这里。
花开依旧,逝者如斯。当年离家时的豆蔻少女已是儿孙满膝的蹒跚老妪,而她虽仍是貌美如初,心境却早已老了。
这女子便是地府明宗现任宗主青衣,那身前少女则是她七年前所收的弟子文盈。自十年前天鼎绝顶,叶尘风踏入‘回天之门’决然而去后,伤心欲绝的她就再没回过位于括苍山顶峰的明宗总地。这十年来,她自知心绪已乱,再难静心苦修,便只身携着‘乱神诀’四处奔波,寻觅奇珍,以期凭借外助早成正果,可事与愿违的是,除了七年前桑盂之行偶获上古奇宝‘缚龙锁’,却是再无半点进展。这一次,她也是听闻碧云山华日峰不日将有异宝出世,便带着弟子远涉重山,不远万里回到故里,希翼有所斩获。
便在这时,江滩那边突然隐隐传来一阵沉重、急促的马蹄声,过不多时,一群身着重甲,提着长枪的剽悍骑士从远处大声吆喝着沿着大道疾驰而过,卷起滚滚烟尘,倏忽间,转过一道弯,消失于山丘那边。
文盈看着那群骑士,微一蹙眉,低声问道:“师傅,这山野之地怎还会有大批兵士出现?莫非竟连当朝皇帝也觊觎这山中异宝?”
青衣淡然道:“这世上又有几人能真正抛却尘俗杂念,飘然世外?皇帝也不过是个凡人,遇到这等绝世奇珍又怎能不动心?不过这些凡夫俗子便是来得再多,也是没半点用处,咱们实在不必放在心上。为师所担心的反是玄天宗的那些人,虽说那玄臻老道闭关多年,早已不问俗事,但余下众人也个个非易与之辈,半点都疏忽不得。”
文盈心下一阵担忧,白玉无暇的脸上忧容顿显,低声道:“玄天宗人多势众,这几年咱们与之争斗多场,就从没占过半点便宜,师傅,您何不也召集些明宗弟子前来,也好多几分助力。”
青衣沉默了片刻,微微叹了口气道:“那些明宗弟子,向来都只服上任宗主的指令,而自从他甩手而去之后,我是再也指使不动他们了,又如何还能再找到帮手?”
文盈听到此处,也自叹了口气,不无抱怨地道:“这上任宗主也真是,一声不响地说走就走,留下这么个烂摊子,却叫您来应付,也难怪这么些年,您说什么都不愿再回去了。”
“他便是那样的一个人,一直是那么的恃才傲物,那么的恣意决绝。一旦决定了,就再也不肯为任何人停留,再也不会顾忌任何人的感受了……可是……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极端自我的男人,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有人会日夜记挂着他呢?”
青衣转过头,低声说着,明亮的眼眸略微黯了一下。这些话也不知是说给身边的弟子还是说给自己,只是在这一刹那,内心深处,隐隐有一道如风的身影掠过,那个那样伤害过她身心的男人……
文盈看在眼里,不禁又是后悔,又是难过。有些事,青衣虽从没对她说过,可一向善解人意的她这几年从师傅的日常举止中还是隐隐猜出了些什么,虽然无法理解师傅为什么要这般终年劳顿,四处奔波地搜寻宝物,可对于那个任性的男人,她实是有着说不出的反感、痛恨。她直觉地知道,这一定也是因为那个男人的缘故。
不消片刻,船已驶上江滩。
两人走下小舟,文盈跟在青衣身后,但见前面绿树成荫,甚是幽静,一股清新之气混着淡淡花香迎面吹来,整个人顿觉神清气爽,方才的那丝愁闷之意也立时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走出十余步,忽听见几声清脆悦耳的啼鸣,随后数只不知名的小鸟扑啦拉地从一棵树上振翅飞了出去。文盈仰着头正瞧着欢喜,却突然听见树上传来一阵脆耳的叫喊声。
“姐姐……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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