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向前行了片刻,拐过一个弯,大道左侧又现出一条青石板铺成的路来,路的两边绿树成荫,极为幽静,尽头似与一石桥相连。
走得近了,只见那石桥横河而建,跨度约十米,造型甚是秀美,桥下潺潺流水,澈净得不含一丝杂质,时不时现出游鱼踪迹;再看桥的那边不远处,一个山野小村豁然坐落于花柳纤纤,绿荫处处之间,衬托得远处的碧云山更显巍峨高耸,云蒸霞蔚,当真是山光宜人,水色秀丽。文盈这几年虽随青衣走南闯北,所见颇丰,却也极少见到这般雅致的山野风光,站在桥上,旖ni风光尽收眼底,一时竟不舍得再挪动脚了。
过了桥便到了村子,村前竖着一块石碑,表面斑驳脱落,隐隐现出‘秀水村’三个字,显是已有不少年月。
两人进村已是黄昏,一路上,村舍炊烟缭绕,放农的村民扛锄提箕、结伴而归,嘈杂一片,与先前大道上的清幽寂静截然不同。两个纤弱娇美的女子行在这山野村上,自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惹得不少村人驻足观看,啧啧赞叹,更有几个胆大的年轻壮年,嘻嘻哈哈地跟在两人身后,涎着脸不住地搭讪。文盈虽有些厌烦,却也不免为之有些担心,生怕师傅怒火一起,就此迁怒于他们。她在一旁偷瞄了师傅一眼,但见她眼波澄澈,不兴一点波澜,这才稍安。
青衣轻车熟路地直领着文盈走到村的尽头,最后停在一个不大的院子前。那院门上的铁环锈迹斑斑,门前草木横生,甚是脏乱,似是多年无人打理。青衣伫立门前良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伸出手,指尖在门上轻轻滑掠,眼中也隐隐现出一丝怅然。
“师傅,您曾经到过这里?”文盈瞧着师傅举止有些古怪,不禁好奇地问道。
“五十多年前,我原是住在这里的。”青衣挥袖抚去门上蛛网尘灰,淡淡地回答。
她推开门,默然走了进去,直如她当年不顾一切,决然踏出家门一般。
那门内自然不会有什么在等着她。
亲情故里,一切如繁花开谢,她原本早就忘了的。
夕阳斜洒在青衣的身上,她整个人笼罩在淡淡的光晕之中,身下的影子衬着断瓦残垣,沧桑而又孤单。文盈凝望着她的背影,不觉有些凄凉。少年不知愁滋味,欲说还休,而她,虽是年少,却早已是懂了。
临进门时,文盈若有所思地回首一瞥,却见那少年仍是远远站着,眼光切切地看着她,却不敢走上前来。那少年见她转过头,脸上顿显喜色,又自姐姐、姐姐般地叫了起来。
他正待跑上来,却忽听不远处一人大声呵斥:“子矜,你又在这胡闹什么,你姐姐已在家里等你吃饭了,还不快快回去。”文盈扭头一看,不远处一村舍门前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
那少年听得一呆,迷惑地朝文盈看了几眼,随即又露出喜色,转头跑了开去,眨眼不见。
文盈瞧在眼里,不禁又是可笑,又是气恼,怎么也想不到那少年竟是戏耍于她,但转念又自回想那少年先前面色悲切,却又觉浑不似作假,正自胡思乱想,那老婆婆已是蹒跚走上前来。
文盈心下好奇,不禁问道:“婆婆,那孩子便是一直这般喜欢作弄人吗?”
那婆婆略显浑浊的老眼在她身上停驻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道:“还真是有几分相象,都是这么年轻貌美,娇柔可人。”文盈不觉奇怪,刚要开口,却听那婆婆又道:“姑娘,这事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这孩子原本聪慧明事,不是这样的,只是……”言下竟是不胜唏嘘,另有隐情。
文盈听得心下一冷,隐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却又不敢随便再问。果然,那老婆婆沉默了一会,脸色又是怜惜,又是无奈,缓缓说道:“只是天不开眼啊!半月前那孩子的姐姐死得蹊跷,他又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的亲生姐姐已经死了,这才会做出傻事来。”说完,她似是不愿再提,叹了口气,转身慢慢走了回去。
文盈在后追问道:“那孩子的家人呢?难道就由他这般,也不管吗?”
那老婆婆身子一顿,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却不回头,低声答道:“哪里还有什么家人?这孩子自小与他姐姐相依为命,如今他姐姐死了,还有谁能再管他?”
文盈又是一怔,默默凝望那老婆婆走回家门,心下一时间思潮起伏,五味杂呈。
原来,她心里全是想错了。
那少年竟是一个这般可怜的人儿!
这一夜,文盈躺在床上,想起日间的事,满脑子尽是那少年又是惶恐,又是凄凉的模样,辗转反侧,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最后,她坐起来打开窗子,看着窗外,一弯黄月悬挂当空,几点繁星点缀夜色,院外的桑榆风吹叶动,传来沙沙的声音,好一个清冷的秋夜。
就在这时,文盈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呜咽的曲音。那声音忽远忽近,隐隐约约地伴着风声飘来,也不知是用何等乐器吹奏出来的。渐渐地,那曲音越来越是低沉,韵转凄苦,仿佛在呼唤着什么,又似在倾诉着什么,听得文盈悲戚暗起,珠泪涟涟。过了一会,那声音却是越去越远,跟着就听不到了。
文盈心中一动,恍惚想起些什么。她站起来打开门轻轻地走出院子,生怕打搅了师傅的静修,走出老远方又听到那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
那声音带着她转过两道弯,走进一片林子,突然低缓下去,若有若无,终于不闻声息。待得曲散,文盈这才发觉不知不觉间已走出老远。她环顾四周,只见身周树木葱翠,四下里轻烟薄雾,出没於枝叶之间,林外栽着大片阿桑花,一阵晚风,满脸尽是花香。
她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这时,突然前面不远处隐隐传来一个稚嫩的嗓音。
“姐姐……姐姐……”
那声音叫得又是轻微,又是急切,文盈心头一动,只觉那声音甚为熟悉,随即便会过神来,那声音竟是那日间少年所为。
她又向前走了十几步,生怕惊动了他。走得近了,只见树影婆娑,斑驳月光下,一个矮小的身影站在一个已经长出野草的坟前,嘴里不住地轻声叫唤着,清秀稚嫩的脸上闪着迫切而激动的神采,在这荒野山林竟是透着说不出的诡异。那坟里埋的是谁?文盈隐隐猜到了几分,但想到那十岁孩子竟深夜做出这等匪夷所思之事,一阵寒意又自袭上身来。
文盈迟疑了一下,正待上去劝阻,忽的,眼前却是渐渐朦胧,雾气似是重了。
恍恍惚惚间,随着那少年的呼喊,那坟后似乎有道微弱的白光,乍现乍灭,白光中,隐然现出一个纤细的身影,一个柔媚而饱含凄婉的女子声音也随之在林间响起。
“子矜,是你来了吗?”
声音飘忽,有着十分的不真切,林间的雾气也越来越重,渐渐地,那身影却变得清晰,却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轻女子。她的脸在雾气中显得精巧而秀美,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的身子纤瘦而娇小,散发出一股怯生生的柔弱。
她从坟后慢慢地走出来,朝着少年,轻飘飘的,那少年看着她慢慢靠近,却是笑了。
便是这样一个娇柔如水,惹人怜爱的女子,却让文盈看得脸色一变,一丝阴冷寒气笼了上来。她屏住气从怀里取出一把碧光盈盈的短剑,刚要上前,却听得身边一个女人轻声道:“是灵鬼,碧水剑没用的。”
她转头一看,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身边,却是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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