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娉婷,明翠两人皆作男装打扮,随行的还有徐主事和二十多名护卫。他们一路骑马沿着官道直朝曲县而去。路上遇见越多的饥民,他们真如之前所说似孤魂般,目光无神的徘徊。即使飞骑在他们身边掠过也是不闻不问的,连头也没有微抬,一路上不时可以看见人蹲在树旁舔着已啃了一半的树皮。
路旁伏尸累累,死去的人肚子肿胀,很多人都是吃观音土后死去的。郭娉婷,明翠两人不忍的低下头去,这时路边突然有几名饥民冲上来抢马,吓得主仆二人尖声大叫,幸亏几个护卫挥起马鞭也不能将人抽开,甚至有饥民夺过马鞭子后,对着鞭上的皮革啃起,然后身旁的机个饥民一拥而上抢夺这鞭子。郭娉婷主仆从未见过这般场景,都吓得花容失色,最后还是那些护卫动了刀子方才吓退这帮饥民。
他们策马行了半日路后,距曲县已不是很远了,周边的饥民不少反是更多,常常数百人一股聚在道上一起朝曲县行去。这些人见了马也不来抢夺,多只是羡慕地看了一眼然后继续走路。郭娉婷见了反是诧异,使人去问。
一名二十多岁的年青男子答话道:“你们是外郡来的吧,安定还是不用再呆了,方圆数百里也就曲县还有点粮食。我们都是去哪里讨口饭吃。”
徐主事问道:“曲县粮草也是有限,如何能供你们这么多人吃饭的。”
那年轻男子叹了口气言道:“自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们招收青壮能干活的,去了每人每日半斤粮食,还算勉强够自己吃饱,再多就不行了。”说完那年轻长长摇了摇脑袋,不耐烦地说道:“说了那么多,该给我饼子了吧。”
“最后一个问题,那曲县的城主叫什么名字?”郭娉婷问道。她一副男装打扮,穿着素净地的布袍,看起来真有点像个娇生惯养的公子。
那年轻男子想了许久,才言道:“好像是姓张吧,不对,又像是姓曾,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我只知道曲县有口饭吃,你们是要去找那城主么?嘿嘿,那可要小心,据说这城主是个心黑手狠,贪财好色的人,当初为了占了曲县,足足杀了好几万人呢。眼下又半根骨头没有的投降了吐谷浑人,要不然安定郡为何只有曲县逃过一劫呢。你们这么多人和马估计要被抢得光光的”
听到此,郭娉婷与徐主事都对望了一眼,都是心觉得不妙。
“郭姑娘,我们还要去曲县么?”徐主事问道。
郭娉婷犹豫了下,才言道:“道听途说的多不可信,既然来了,总要到城里看看,即使不能做成主意,了解下曲县的民风习俗也是好的。”
于是这一行人继续前行,道路上的人越聚越多,人们虽仍是一副半饿不死的样子,但眼中已不是再目无焦距,都埋头朝前行进,对他们来说曲县就是一份生存的希望。道路上亦出现山木搭成的望楼,望楼上有兵士值守,楼下也有几名兵丁在维持道上的秩序。一行人心底一松,至少不用担心被饥民打劫了。
这时一名军官摸样的人在两名士兵跟随下,走到了马队前,问道:“敢问哪位是主事的?”
徐主事下马走到军官面前言道:“在下就是,我们要去西域一趟,借路贵地,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那军官听后言道:“原来如此,眼下虽到了曲县地界,但一路上可能还有流民生事,还请小心。”
徐主事他们本以为这军官要为难他们一阵,再敲点银子,却不想这么容易就放行了,而且还颇具礼数。郭娉婷言道:“我们这一行人个个带着兵器,贵官为何轻易放我们过去,不怕大人追究么?”
徐主事脸色微变,却不想郭娉婷会这么问。
那军官哈哈一笑,言道:“小兄弟真是个趣人,实话与你说了吧,眼下曲县一穷二白,也没什么好让人惦记的,即使你们真怀有歹意,凭我们这些人能挡得住你们么?”
郭娉婷微微一笑,拱手言道:“军爷说得是,方才有得罪地方,还请见谅。”
说话间,前头有人喊道:“今日有施粥哩。”
话音一落,本是颇有秩序进行的百姓们,一下挤破了头往前涌去,郭娉婷她们连忙下了官道,以避开这股人潮。那军官哈哈一笑言道:“我看各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们大人眼下正为钱粮一事发愁,许诺以五成利息接粮接钱,秋后即归还,你们有余财的话,这倒是个赚钱的机会。”
徐主事笑道:“哪里话,我们身上的钱也只够生活。”说完,徐主事郭娉婷二人对望一眼,都心道此番有戏。
越靠近曲县城下,越能感觉到在这个寒冬中,这地方生出的勃勃生机。一路上尸体少了,还可以依稀看见百姓在路边垦荒。绵延地饥民朝曲县城下蹒跚行去,愁苦的脸上都生出希望来。
徐主事低声对郭娉婷言道:“这曲县巴掌大的地方,却聚集了这么多饥民,这曲县城主也真是好大的胆子,就那么几两米,也敢下几万个人的饭。要是粮食一耗完,这数万饥民准会暴动。”
郭娉婷却是一笑不答话。一行人乘马行进到一处小土坡,曲县的黑黪黪地城墙终于现在眼底,城墙两边是一望无垠地平原,白黄二色的积雪黄土混在一起。天空灰蒙蒙地,令人透不过气来,官道一路直通城门底下,无数的百姓沿着这条道似蝗虫般朝城下涌去。城门边果真有几处舍粥的地方。百姓们男女老少都有排着长队,一步一步向前挪动,一旁有数十名兵士手持长枪在维持秩序,他们口里反复喊着:“粥足够量,不要挤。”
“还不分妇孺免费施粥,这不是死得更快。”徐主事冷笑一声言道。
郭娉婷徐徐看过这些饥肠辘辘的百姓们在寒风中一步一步地挪动,不少人已排到了队尾却饿晕了过去,这一倒是再也醒不过来了。不少孩童们都无力的伏在母亲的肩上,双眼无神地张望着这个世界。郭娉婷见到孩子们的眼神不禁心底一痛,雪白上齿紧咬下唇。
一行人跟在百姓队伍后直朝城门行去,这些人都是青壮的男子,想必是准备应招来垦荒的,这些人平时都是务农的子弟,吐谷浑人一来,家园被毁,余粮种粮都被抢走,数代人的辛苦都被付之一炬,眼下他们身无一物不得不来到曲县求一口饭。城门前四五十名兵士维持秩序,城头上还有二十兵士背着弩机,长弓,时刻警惕地盯着城下。另外还有五六张桌子,这些壮丁似乎要在那筛选一番,条件出色的方能入城,落选的则不许入城,打发去一边领粥。
不时可以看见那些被筛落的人,哭着求着抱住兵士的大腿求他们放他进去,但却被那些铁石心藏的兵士强行驱走。一旁还横着数具尸首,显然是某些不遵守规矩人的下场。
见此明翠在一旁低声嘀咕道:“方才还以为那城主至少不是坏人,眼下见来,哼,只需青壮入城,没有男人在,那些壮丁的妻儿父母怎么办,活活饿死么。居然还动手杀人,真是个凶暴之徒。”
徐主事听了转过头来,低声斥道:“就你多话,这里耳目众多,不要泄了底细。”
明翠一吐舌头不说话了。
到了城门前,守城的兵士见这一行人都是骑着高头大马亦知来头不小,驻守城门的军官自称是张国柱,一个看起来颇为憨厚的男子,黝黑的皮肤,看起来虽甚年轻,但额前已起了皱纹,显是农家出身。
他上前朝众人施礼言道:“各位来到曲县不知有何贵干?”
李主事将之前的话又答了一遍,那张国柱的军官言道:“原来如此,这里出关外一路上不太平,不过我张某人甚佩服各位的勇气,请进。”说完示意兵士将一旁的拒马拦放开,放行让他们入城。
他们一行人道了声谢,鱼贯入了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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