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州城里渐渐热闹起来,牧长留说,这是祈川节快到了。
这天下午,我正有一句没一句地瞄着手里的艳.情本子,郁离偷偷溜进来。他的身子骨经牧长留调理了些日子,比来时要好多了,人也不似那般清瘦。
他瞄了眼我手里的本子,哼唧了一声,似有不屑。
老祖我瞥了他一眼,感情你也看过,不急不缓地将本子一合,往身后的椅子上靠了靠。
他被我看的发毛了,倾身靠近了些,“阿浅,今儿城里来了个戏班子,去么?”
“戏班子?”我来下界这么些年,倒是没看过什么戏,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致。
于是将库房里还没清点完的东西用绢布一掩,拉着郁离就往外院跑。
穿了月洞门,就看见牧长留懒懒靠在假山上,一袭大红色的袍子艳丽,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池子里丢着鱼食,见我们过来,抬头淡淡地看了眼,便没了动作。
“先生不去看戏么?”这话自然是郁离问得,我极少喊牧长留先生。
他将手里剩下的鱼食一撒,拍了拍手,身子骨却大半个都搭在了假山石上,一副失了骨头的模样,“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第一次来。你们去看看也好,回头告诉我唱了些什么。”最后那句,他说着你们,却只看着我一人。
我还在想这家伙又弄什么玄虚,郁离已经把我拉出去了。
拐过几条街就瞧见了搭在祈川岸边的戏台子,这戏台子也搭得巧,一半落在祈川上,我想着若是到了夜里,等花灯点起来的时候,水面上的光影打在台子上,当是和梦一样的。
台前人不少,挤作一块,再远些零星散着些卖小玩意的小贩,戏却还没开始,白幕合着,但依稀看的见里头人影晃动。
郁离买了串糖葫芦递给我,我正要咬下去,他忽然侧过身来,将最上头一个叼走,我白了他一眼,他笑笑,拉着我的手往台前挤。
才站稳脚跟,便听见锣鼓声响起来,白幕徐徐拉开,当中那一人一袭青衣,莲步轻移。他侧着身,只露出半张脸,却是极秀美的,虽有胭脂遮掩着,但是还能见得下面如玉的好颜色。
他将手指一掐,捻出一个兰花指,喧嚣的锣鼓声顿时息下去。
他这才缓缓的转过身来,将另一只手的水袖朝外一打。
一声嘶哑的胡琴响起来,然后台上那人婉转娥眉,轻启朱唇,那柔柔的唱腔便和水一样,趟到人心里去了。
柳絮乱了一江天
看那波影
碧沉沉
清了离别
唱的,是一出杨柳别,这出戏我曾在那些个艳.情的本子里见到过,有次不经意间提起,牧长留居然也会,他一手拿袖子掩着唇,一手搭在额头,一副千娇百媚的样子。
唱的,也是这一句。
只是,牧长留唱的虽好,却没缱绻的情意在里头。不似眼前这一出,举手投足间,只让人觉得春光尚好,离别清苦。
似乎能见得杨柳依依,漫天飞絮,水岸桥头离别的人泪眼朦胧,只一句,便叫人坠入了梦里。梦一场离别。
朦胧中猛的听见一阵欢呼声,晃过神来,才见白幕已经落下,那唱戏的青衣旦也已退下,只留下一个袅娜的背影。
这戏,算是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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