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老祖我才意识到,他的话里头,并没有用“我们”。
那晚的天黑沉沉的,不见星月。
老祖我从郁离房里出来的时候,恰好见着一颗流星从天际飞落。
刹那间的绚烂,转瞬熄灭,便如同凡人匆匆百年的生命。
今儿郁离的话确确实实让老祖我吃惊,只是他虽然记起了些往事,却只是零星的一些,记得灵妙桃源宫,记得天枢宫,记得九重天,却不记得桃花酿,不记得月下独酌,不记得……
不过这已经是天大的福分,老祖我沉寂了这么多年,好些回忆里头的事儿都没个坑说,这会儿他想起了些事儿,有些话便有个人可以说了。这几日越发腻在郁离房里。
走了几步,忽然看见一人站在树下,夜色太深,那人一袭红衣耀眼。
“看见流星了么?”他没有看我,只是仰着头,望着天幕。
老祖我瞥了瞥嘴,天上又有哪个毛手毛脚的小神仙打翻了什么吧,只怕别掉什么不好的东西下来,开天劈地那会儿,凤家老不死的不小心把焚天灯上面的罩子碰落了,落到九州来,坠在九州西北,生生灼出一片沙漠。
“也不知又掉东西下来?”
“呵呵,神上还担心这个?”他转过身,挑了挑眉,“那东西,估计着是落在京都了。”
京都。
我皱了皱眉头,这些日子来,老祖我总算是发现了牧长留这家伙,有时候精的狠,绝不说一句没用的话,他这回忽然说这个,定然是与我又有什么干系了。
只是现在老祖我不是墨家之人……墨家……
老祖我忽地想起一件事,那事压在心里很久没被提出来了——老祖我似乎与墨汐那小冰块,是有姻缘定着的!
这可如何是好啊!莫不是老祖我今后还得叫天君那老小子公公?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老祖我就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这是万万使不得的!老祖我扯了扯领子,余光朝墨汐那间屋子瞥去,目光才触到从里面透出的几丝灯光便像被什么蛰了一下,忙收回来。
这个夜,有些冷了。
老祖我缩了缩脖子,也不顾牧长留脸上的笑意,自顾自回了房间。
日子似乎回到了以前,卫家的事情很快就淡了下去,淹没在静好的岁月中,尘封在光阴的箱底,只是那件凤冠霞帔还收在百物居里,日见暗淡。
老祖我终是看不下去,趁牧长留不在一把火烧了那凤冠霞帔。
郁离和墨汐就站在一边看着,也不说话。
牧长留知道这件事以后只是侧着头看了我一会,然后笑道,“烧了也好。”
就这么过去了两个月,天气忽然转凉了。
按理说,这时候应当是夏末,还未到秋凉的时候,但似乎是老天爷打了个喷嚏,一股寒风就从北面吹过来了。
凉了几日,郁家出来了一个噩耗。
我那舅母,郁离的娘,久病复发,没撑过两日,居然去了。
那一日是我娘墨沐云亲自过来的,她脸上带着泪痕,消瘦了不少。我见着马车上系着白花心里就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却不想,居然会是这事。
郁离当时站在我身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面色刹那间变得苍白,险些倒下去。
于是我们俩便被墨沐云领着回了郁家。
马车颠簸,轮子轧过地面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墨沐云也不说话,只是用手帕偷偷抹着泪,老祖我和郁离并肩坐着,他也不说话,苍白着脸,不见一点血色,只是死死摇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宽大的袍子掩着我们俩握着的手。
他抓得很用力,但是手却是冰凉冰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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