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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凌空一招雷公锥,势如千钧,难以力挡,逼得六头散人只得狼狈闪避,嘴里还连连咒骂。
而趁着他闪避的空当,曹经纬得以扫视了外围持弩的净军一眼,赫然便注意到了那个正冥思祈祷的卢使卫相玄。危机感让他浑身一凛。
“不妙……”
以他的见识,自然明白:阴天神侍者的力量是足以轻易破解周宕所布之法阵的——届时蜂弩万箭齐发,在场所有人都难逃一死!可船帮诸人似乎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成若诗又移到铁锥轰落的凹坑附近,伸手去捡;但这次六头散人却学狡猾了一些,不再纠缠曹经纬,而是一招虎爪对他徒弟当胸抓来。他的爪功迅捷而凌厉,以成若诗的功夫根本无从闪避。“小诗!”曹经纬焦急地大喊,急忙拦截过去——然而要格开对手杀招却已经来不及了,他只有以身体相挡,结果肩头被抓个正着,留下了五个血窟窿,且被六头散人的内功侵蚀了经脉。若非成若诗就在身后、可及时将他扶住,这一招本是足以让他栽倒的。
“卑鄙畜生!”曹经纬呕了血,却仍然咬着牙大骂,同时伸手指着净军的相玄,“你们这么想同归于尽,那就一起死了吧!”
雷万里和周宕自以为法阵万无一失,一直只顾观战,这时顺着他手指看去,才猛然惊觉不好。
可惜早已迟了:净军相玄已经开始大声呼唤阴天神名讳。眼看神术就要施展而出——
“住手!”
突然伴随一声大吼,一股强劲的气流猛地冲来,撞得那相玄的坐骑的头部歪向了一边、仿佛被打了一巴掌;战马受惊,当即人立而起,差一点将主人甩下马背——那施展到一半的神术便自然因此打断了。
凌骑们未料有此变故,纷纷将蜂弩转向那气流传来的方向,却只见一个手无寸铁的中年男子正飞奔而至,虽不辨状况,还是下意识地将弩矢齐射而出。
而那人却早有防备,一个兔起鹘落,将直线飞射的弩矢尽数避了过去。
“好功夫!”雷万里不禁赞叹。
中年人一跃落入战阵之中。宽袍窄袖,长身肃立,正是方敬信。
他是从很远的距离以外赶来救人的,因脚程所限,原本在他插手之前,那相玄便应该已经完成了施法。情急之下,他只得使出方氏一门世代传承的绝学——“千虹剑气”的招式,以隔空一记手刀将相玄的法术打断、并迫使诸凌骑将已经拉满的弩矢射出。净军的杀招已破,接下来,便再没有什么优势了。
而在整个过程之中他都没有亮出过兵刃。如此,就算是冒犯了净军,因终究没伤到人,衙门也无法给他安上太重的罪名。
此时他又深深作了个揖,对净军领队恭敬拜道:“草民方敬信,拜见司祭大人。”
那相玄刚费力将马儿安抚下来,见他如此,不禁大怒。“大、大胆浊庶!竟敢冒犯阴天侍者!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之分?”
“草民不忍见大人知法犯法,故而出手制止,得罪之处还请见谅。”方敬信仰头回应,语气不卑不亢、稳重沉毅。
“知法犯法?你胡说什么?”
“按龑雪年以来大净律例:淮宁一省事务,皆由武林自行其权,净军不可干预。这是太祖皇帝亲自制定的律条、又得当今太上皇御笔承认。大人难道打算视而不见么?”
相玄闻言,当即语塞,苍白的脸微微涨红,过了好一阵子才想起应对之词。“国法虽有此规定,然内翊司监控庶民,其权柄更在自治权之上!”
一听“内翊司”三字,方敬信心中不禁也有些畏缩;但表面上并不显露出来。“内翊司职权在于纠察叛逆、讨伐乱党,敢问大人,在场几人中,究竟是哪一位有叛逆作乱之嫌?就算有嫌,大人又可有证据?”
“这……”相玄的脸色几近发紫。
包围圈里传出粗嘎的大笑,雷万里走上前来,对着相玄随便拱了拱手。“有劳司祭大人了,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我等本应听从大人吩咐、即刻收手的,可上有国法,这汉州府里又有王毅震王参政在,两边都如这位方爷所说的:指明淮宁一省不受净军节制——我雷某就算可以不给王参政面子,难道,也可以不给太上面子么?”
曹经纬在旁冷笑一声,并不多话。此时他已由成若诗扶了起来,虽伤势沉重,到底性命无忧。
周宕也随雷万里走上前。“大人请看:我船帮与空桐门的对决已分胜负,双方自是要收手的了。大人何不也就此收兵,省得撕破了脸,两边面上都不好看。”
话里已有威胁的意味,气得相玄更是眼里冒火。
就在这时,一声怪异的号角突然响起,磨得空气也仿佛碎成了一片片。在场之人个个莫名紧张起来,凭着直觉而有如临大敌之感。
一辆玄帘舆沿着通向城门的官路走近,旁边是四个护卫的凌骑——全部都来自阴帜卫。
“那里面是什么人?”成若诗偷偷问师父。
“我哪儿知道?”曹经纬边哀哼边说,“既然是内翊司的话,没准是内翊使也说不定哩。”
只见方才还耀武扬威的相玄急忙下马,带领手下小跑着迎向玄帘舆,十几个净军,一齐单膝跪地,行以下属之礼。“属下参见内翊使鲁大人!”
空桐门师徒二人面面相觑。“竟然猜中了……”
方敬信、雷万里一干人等听得轿中之人名号,心中亦是一凛:内翊使乃是内翊司首脑,位居正三品,是京官中的大员!这样位高权重之人,为何会亲自出现在汉州城呢?难道朝廷已对汉州武林大会忌惮若此?……
封回雪携儿女仆婢立在石拱桥头,也用听风玉坠听得清清楚楚,不禁更是难安。
玄帘舆走近了一些,帘幕后面传出了一把声音:
“哪一位是淮湖船帮贺天帅?”
嗓音很粗,完全不像是净人在说话,就是在浊民中间也不算纤细了。在场之人不禁同有揣测:难道现任的正三品内翊使、竟是由浊族担任的?
此时贺天帅仍然昏迷不醒,遂由贺天娇代为出面。“家兄身负重伤,不能请安,未知大人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轿中人冷笑一声,“只是贺天帅欺凌净民,犯的是大净主律,就算淮宁省有自治之权也保他不得!且此等犯上之行有谋逆的嫌疑,须得严审;在场诸位都是证人,就都请随本官到内翊司走一趟吧。”
“什么?”六头散人大怒,“好大的口气!想抓捕老子,先问问这两只家伙同不同意!”说罢,虎爪摆出,已是迎战之姿。雷万里、周宕亦不露屈服之意。
方敬信心里为难,不知该如何进退,一时也不敢向身后妻儿那边张望——生怕局势不妙连累了他们。只是净族蛮横的做法也着实让他心中恼火。在他心底,力战一场的决心正渐渐膨胀起来;这种热血喷张的感觉,自二十年前隐居后,也只在业璇之乱时重现过一次。
又一场恶斗似乎已经箭在弦上……
却听远远传来一声高喊:
“且慢!”
众人的注意力一齐转向声音源处——仍是城门那边,又有一群人朝集市赶来,骑的是高头大马,一个个亦都是武夫扮相。为首一人高举一块金光闪闪的东西,正大声呼喝:“御赐自治铁券在此!任何人不许妄动!”
此人长身阔肩,剑眉星目,威武凛然,极有大将之风,年岁不过四十上下,虽只不过穿了件朴素的褐色短衣,却仿佛身着煊赫甲胄一般,给人威严不可一世之感。
内翊使以沉默应对这突如其来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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