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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成大事者(2 / 2)

“那也不行!”施凝别过脸去不看他,心里的动摇却明白显露在了眼神上,“名节就等于武林中人的脊骨。你的‘一箭双雕’,是同时将我与王兄的名节折损了!我岂能答应!”

叶聪上前一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总舵主英雄一世,难道可以屈居人下么?”

“可是……”

“总舵主,”小鸢娇柔地起身、靠进了施凝的怀里,“你们的话小鸢都听不明白,不过有件事……若连总舵主都屈于人下,那小鸢做的,又将是谁的‘皇后’呢?”

叶聪眼睛一亮,却不曾料到施凝已有了称王称帝的心胸。

小鸢的话显然对施凝产生了很大的触动。他沉默半晌,终于伸手环住了美婢纤若垂柳的腰枝,一双眼睛也紧紧闭了起来。

再张开时,便有一道电光扫向叶聪。

后者很快会意,当即淡淡一笑、不语颔首,转身做自己该做之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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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敬信走进自己寝房时,一家人正聚在里面、谈笑风生。

“回来的正好!”封回雪对丈夫笑道,“我们正聊到与梦溪三鬼的对决呢。论起那些真刀真枪的功夫,你比我在行的多,就由你给咱家的女眷们讲讲吧。”

“女眷们听这些个做什么?”方敬信见所谓听众,不过是万嫂、梅香、芍药这些自家人,不禁感到好笑,一时疲惫感又涌上来、只觉身上是从未有过的虚耗无力,便只想赶快休息一下,以便待会儿继续为李宏孝治疗时不致因体力不支而出现差错。

“老爷就讲讲嘛,”梅香劝道,“我们听了,也好假装亲见似的,回去叫树童、小铁他们眼馋——更何况,这次大少爷风头不小呢。”

琬莘也一反往日槁木死灰般的模样,露出了久违的温婉笑容:“璘儿为爹挣了脸面,爹也要奖他一下才好。”

方璘本已因母亲、方瑢他们对四海轩战况的描述而红了脸,再听梅香、姐姐的夸赞,更加不好意思起来,模样仿佛又年幼了五六岁。但尽管难为情,他心里还是很盼望父亲也说些嘉奖话的——毕竟,旁人的称赞加在一起,也不及父亲的一句有分量。

然而眼下的方敬信却没有对儿子大加鼓励的心情。

在他脑海里,王毅震正气凛然、谦和温厚的形象,仍在与“内翊司督监”这五个污浊的字眼彼此交锋,似乎怎样也融合不到一起。他没有理由怀疑薛铭,更加不愿去怀疑李宏孝;但若要他相信那密信里的指控都是真的,却也过于强人所难。这样反复疑惑纠结一番,他便什么心情也都没有了。

因此面对儿子暗含期待的眼神,做父亲的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今日之事,以后切忌与人夸耀,尤其在汉州这几日更需谨言慎行。”

这话就像一盆冰水,对着正情绪昂扬的方璘当头淋下。他刚牵起的微笑僵在嘴角,一时和其他人一样怔住了。封氏几人也顿时颇感尴尬。

“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沉声说道,“可是您叫我去打赢那些苗疆人的。”

言下之意是:若谨言慎行真的那么重要,当初又何必唆使他出那风头?

方敬信对儿子的心绪也未多揣摩,反而有点恼火,不禁加重了语气道:“你打得很好,人人都看见了,可若你再四处张扬炫耀,那便是过犹不及,更会让一些小人背地里说你目中无人、恃才傲物,说咱们方家是小门小户的气象、经历点小阵仗便不得了起来!到那个时候,你要怎么收拾?”

方璘猛地想起李锦冲那番“风口浪尖”的议论,与父亲的话连在一起,更让他羞愧难当、一口气直梗在了喉咙上。

封回雪见儿子脸色不好,急忙打起圆场:“你爹这话可是为你好的,要记在心里啊。”说着,不易察觉地对丈夫投了个责怪的眼色。

方敬信见了那眼色,一时也觉得自己有点过火了;但他现下实在没有心思去安抚方璘的情绪,况且日子还长,这点小事以后再补救也没什么,便粗暴地摆了摆手、不耐烦道:“好了,我累了,你们都先出去吧。”

琬莘率先从椅子里起身,过去推了推方璘的胳膊。

而后者原本正低着头,这时便像得了提醒,急忙清了清喉咙又道:“还有一事。刚才我给爹的信,爹最好现在就看……”

“我已经看过了。”方敬信想掩饰尴尬,却只弄得满脸通红。

方璘看到他这样子,不禁担忧起来。“薛师妹嘱咐要在无人处拆看的,爹没有忘记吧?”

他父亲没有答话。

失望像又一盆冰水,直接泼进了方璘的心里。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对父亲感到失望。“爹……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信既是薛铭写来的,你李师伯身为紫桐派掌门,当然也可以看!”方敬信恼火道,“我跟你保证,除了他再无第三人见到那封信!”

方璘听不进他的解释——当然,这本也算不得什么解释,连方敬信自己都觉得实在是过分了:他一直教导子女‘信为义之本’,自己却是第一个不守信用的,如此做父亲,岂非糟糕之极?

他刚开口想说点服软的话,却见方璘一个转身、大步夺门出去了,即便封回雪在后呼唤也充耳不闻。后者不禁扭头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

琬莘、方瑢两相对望,亦皆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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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院西侧有道小门,门外便是一条两侧均为高墙的狭窄小径。方璘见这里既隐蔽、又少人迹,便也不做他想,径直拐了进去。

对父亲的怨怒始终折磨着他,令他几乎要厌恶起这世界上的一切事物来。同时,他也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狭隘与愚蠢,并为此而更感恼火、失落。他想到,近日发生的这许多事,如果换成了别人——豪放豁达如拓跋麒勋者,淡定从容如李锦冲者,甚或是一向乐天的弟弟方瑢——怕是早已释怀,必定不会如他一般全存在心里、以致渐成执念,影响到他对世事的整体的态度与看法。他觉得自己真是不够宽容,又实在幼稚可笑;但明知如此,他却依然找不到变得宽容、成熟的办法,这才是最令他恼火与困惑的。相比之下,父亲的失误反倒还是次要的。

他也不能原谅自己:在刚刚冲出房间、心怀对父亲的怨愤之时,有个念头竟如火星催起的烈焰般骤然生发在他脑海中——他突然想割断自己与方氏家族的联系,以及与紫桐派、与轩陆武林的联系!

这种念头让他很有罪恶感,因为这几乎等同于“大逆不道”了。他为产生了这种念头而愧疚、自卑,却又在压抑这念头时,隐隐感到几分心虚与无力。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我迟早会误入歧途,”他在心底告诫自己,“从今天开始,我定要将那些杂念彻底忘掉,一心只做方家合格的长子……”决心对他而言一向是强硬且有力的。可这一次,却多少有点自欺欺人的意味。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难道昔日那个自信又坚定的方璘,就真的再无法找回来吗?

懊恼成了压在他心口的一块巨石,怎么甩也甩不掉。他就这样烦躁不安地游荡在剑源庄这偏僻的过道里——忽然,耳边传来了一阵突兀的足音。

这并非普通的足音——否则他也不会立即注意到,并终止了思绪——而是刻意借高超的轻功遮掩过的细微足音,若非他幼时由母亲特别训练过五感,此时必定是不能察觉的。

究竟是谁这样行迹鬼祟?

他心生警觉,一时将所有烦躁都放到了一边,忙以后背紧贴与那行路之人朝向相反的一边的高墙,同时屏住呼吸、收束心神,使自己完全融入进因日影西斜而产生的阴影里——这是母亲传授的鬼刃刺客的潜行法门,对付外行向来颇为有效。

他刚刚藏好,对方便出现在了二十步开外的交叉口处。

方璘心头一惊。

只见李宏孝大步走到拐角地方,先粗略地向两侧扫了一眼,没有发现方璘、或其他任何人的身影,便又继续朝前走去、消失于方璘视野之外。

虽然彼此距离还算远,但方璘仍然注意到了对方苍白如纸的脸色,以及有些踉跄虚浮的步伐,可见李宏孝仍是重伤未愈——撑着这样的身体、却还要施展轻功行走,他到底要去做什么呢?

平心而论,因着自己曾被这位师伯治好了伤,又因父亲对此人的信任与尊敬,方璘本来对李宏孝也开始有了好感;但此人既看了玲烟那封不该被别人看的信,方璘便控制不住自己的疑心,总觉得对方既有可疑之举,便必定居心叵测,无论如何,总是需要小心提防一番的。这种意识源于直觉,本身亦属于直觉的范畴。

于是他施展开鬼刃帮的魅影步法,远远跟在了李宏孝的后面。

没走多远,前方便出现一道简陋拱门,拱门后是剑源庄园子的某个角落。方璘尾随李宏孝进去,先是眼前一亮——原来是遇上了一片宽广的人工湖。湖上,横亘着一条弯弯曲曲的木架桥,直通往湖中心的小凉亭。湖水里满是尚未开出花的莲蓬荷叶,层层掩映着、叫人几乎看不见水面。

李宏孝不假思索便上了木架桥,直走向那凉亭;而那边也正有人等候着他——看背影,该是个身材十分高大的男子,一身儒生纶巾长袍,像个文武兼修的读书人。即便已听到李宏孝踏在木板上的脚步声,那人依然傲慢地维持着背对的姿势。

由于小亭与湖岸的距离太远,方璘怕听不清他们的对话,灵机一动之下,便先躲进灌木和假山后、再绕着湖边跑出几丈,寻了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这里有高高的芦苇掩映着。他悄悄脱了靴子,潜入水中,没有发出太多声响。而湖中繁盛的新旧荷叶也遮挡了他在水下的身形,足以掩护他朝那湖心凉亭悄无声息地游近。

待他在两片荷叶间重新露头,李宏孝已走到了凉亭之外,而那高大男子也终于转过了身,露出了方璘曾见过的面孔。

俞阳门弟子冯洛——他记得该是这个名字。

李宏孝面对这人,竟一改平静自若、威仪凛然的风格,神态颇为恭敬;只见他抬臂、拱手、躬身,一丝不苟地行了个以下敬上的官礼,同时口中道:

“下官内翊司正七品督监:李宏孝,拜见内翊使鲁大人。”

一言既出,方璘顿觉头晕目眩,张大的嘴巴里也险些呛进几口浑浊的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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