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察觉到了动静,孙姑娘的目光投向门帘处,寒光一闪,面露阴狠之色。
赵珏浑身一震,手不觉一抖,门帘滑落,掩住了一室的血腥。
“大人?”随从在后头躬身询问。
赵珏强行压下如擂鼓一般的心跳,急道:“快,快上山请老祖宗!”
“是!”随从领命,拔腿欲走,忽然门帘被人从里一掀,巫瑶从里头走了出来。
她眉毛一挑,问:“请老祖宗下山做什么?”
随从一迟疑,顿下脚步,望向赵珏。
赵珏吃惊地往后退了一步,想想不妥,又近前几步,低声道:“巫姑娘你,你没事儿吧?”声音微微颤抖,显然刚才那一幕将他吓得不轻。
巫瑶看上去比他更惊讶,“我能有什么事儿?”
赵珏的目光落在了她胸口。
胸前的衣服平整干净,没有被刺中的痕迹。只不过那衣裳是黑色的,他也不确定那黑色之中是否真的浸染了鲜血。
“赵大人?”巫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走神。他猛地抬头,撞见李婶和随从们闪烁的目光中,突然醒悟方才他这一举动有多轻浮,红晕立即爬上了冠玉一般的脸庞。“巫、巫姑娘。”他赶紧挪开视线,“刚才我见到你受伤了。”
巫瑶眉毛挑得更高了,“哦?谁能伤了我?”
赵珏顿了顿,才低声道:“是孙姑娘。”
“孙姑娘羸弱无力,根本拿不起剑,怎么伤的我?”巫瑶转过身去,撩起门帘的一角往里看,赵珏的视线跟着挪过去,还没来得及探入屋内,突然注意到她身后背了一柄没有鞘的黑剑,正是他方才所见的凶器!
“就是这把剑!”赵珏大惊失色,好不容易稳住的心跳又加速了,“我明明看见她用这柄剑刺中了你胸口……”
巫瑶很快打断了他:“赵大人。”她反手解下背后的黑剑,递了过去,“这柄剑没有开刃。”
赵珏看了看这凶器,和他掀帘所见的一模一样,只是剑上的血迹已被擦拭干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随后,他不解地望向巫瑶。
巫瑶笑道:“没有开刃的剑,如同废铁,怎么伤人呢?”她随手将剑往手背割去,赵珏吃了一惊,正要阻止,那剑身已经划过了她的手背,没有留下任何伤口,只有一道被剑挤压过而留下的微红印记。
赵珏这才回过神,试探性地伸出手指头,往刃口一摸。粗糙晦涩的触感,确是没开过刃无疑。
是了,没有开刃的剑,怎么可能伤到人?
“屋里昏暗,赵大人想是看错了吧?”巫瑶牵了牵嘴角,将门帘掀起,毕方鸟单脚一跳,稳当地蹦了出来。
五月明媚的阳光趁机钻进屋内,打在床上的女子身上,她正安然地昏睡着,脸色苍白,柔弱得叫人心疼。
赵珏悬起的心稍稍往下一放,自嘲地笑了笑,应该是看错了吧。
这样柔弱可怜的女子,怎么会伤人呢?
巫瑶道:“孙姑娘这病我瞧着有些蹊跷,我四处看看,待她醒了再来叫我。”说罢,不等赵珏应声,便骑上毕方鸟,腾地一下飞走了。
随从问:“大人,还要上山请文仙人么?”
“不必了。”赵珏微微叹口气,看了看床上安静的孙姑娘,又看了看地上,地上很干净,没有血渍,甚至连尘土也没有。
干净得有些反常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起脚,扶门而立,眯起眼望向靴底,心里一咯噔,——凹槽里赫然残留着殷红的血迹!
那方,毕方鸟在山腰的林子里落定,巫瑶不急着跳下来,反而眼一眯,冷冷道:“出来。”
四周悄寂,连蝉鸣鸟叫之声都没有。
巫瑶没什么耐心,她环视一圈,手一转抽出背后的黑剑,以指凝气,聚剑气朝一颗樟树上削去,削下来一颗小小的树籽。与此同时,林中一阵烟雾突起又立即消散,林中景象变幻不休,那树叶之中有人影一晃,白衣翻飞,像只巨大的白色蝴蝶翩跹而下。
“姑姑好眼力。”
说话的人是个清朗少年,生了一双狭长的凤眼,着一袭白衣,姿态风流。他手头拿着一个鬼面具,鬼面上雕着踩踏凤凰的图腾,正是巫人的装扮。
巫瑶有些意外,定定将那张脸看了又看,不确定地问:“巫……暮?”
“呵。”少年人带着些许自嘲地笑了笑,“难为姑姑还记得我。”
巫瑶沉默地垂下了眼眸。
巫暮在巫族一向低调谨慎,没什么存在感,可是,怎么会是他?
“姑姑为何会在此?”见她沉默,巫暮倒先问了起来,神色极淡,“难道也是为了山脚的那位转世仙君?”
巫瑶猛然抬头,目光如炬。
山脚,赵珏坐在堂屋里,心头起起伏伏,思绪如潮浪翻卷汹涌,一直在想在内屋所见的那一幕。
柔弱的赵姑娘持剑杀了巫姑娘,而巫姑娘却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他突然想起,在他说出孙姑娘是以剑伤的巫姑娘之前,巫姑娘却直接说了孙姑娘“根本拿不起剑”。这是巧合,还是……
赵珏感觉自己像走入了一间迷宫,左右都有路,却都是死路,怎么理也理不清个头绪。陷入了万分迷茫之中。
若巫姑娘真为孙姑娘所重伤,为什么一转眼的工夫,她就毫发无伤地走出来了?究竟是他眼花看错了,还是巫姑娘故意隐瞒被伤之事?要是故意隐瞒,为什么?而且,她胸前的伤是怎么痊愈的?
不过转念一想,巫术精妙,连将死之人都能续上命,何况皮外伤?
在堂屋坐了大半个时辰,随从来报,孙姑娘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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