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时路,萧萧寒风,冷得彻骨。
其实在来时,乡野中也是这般的冷,只不过一来一往间,万俟元的心境有些天翻地覆,所以这夜风,也就变得阴寒,变得冷。
还有背上那刚刚被风吹醒的卓凡,正愚蠢得对着自己的脖颈哈着气,嗯嗯呀呀的叫唤着,时不时还会拧一把自己的胸。
如果不是他穿着自己的衣服,趴在自己背上像极了一只退了毛的狗熊,至少还能散发些许的热度,让自己多少能抵御一些四面八方的冷风,万俟元一定不会强忍着冲动,将他丢在落凤坡边的那堆结了霜的荆棘丛中,毕竟卓凡的口水气,实在是太臭了。
素日里的卓凡,有着轻微的洁癖,他爱干净的性子,在武馆里出了名。
每日清晨他总会以茶漱口,取叶明目。所以他的嘴巴,不可能会这样臭。但现在,他呼出来的每口气息,都是臭不可闻的。
变臭,总有因由。而那原因,不外乎是那些虫薨。
今夜发生的这些事,万俟元实在没有心力再去探究,一来他没有那份实力,二来他也没有那份胆气。
可是,那堆虫子和那块牌子以及项鸿之死,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
每一个人的举动,每一件事的初衷,越不去想就越是清晰,那种清清楚楚的感觉,尽数印在了万俟元渐渐不安的眼眸当中。
在他的眼眸深处,起了恼怒,恼至震惊,惊于费解,解至惘然,茫到不安,安于警惕。
然后,一切都归咎在了父亲曾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当中。
万俟元的父亲对他说过很多,好在万俟元的记性不错,他能记下更多。
所以,似今夜这种周折,他只想用一个词来概括,那就是,shit!
这声出自肺腑的喝骂,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显得格外刺耳。
骂声洞穿了长街,从这头贯穿到了那头。惊了猫狗,惊了牲畜,惊了那些根本无法安然入睡的百姓。
一夜之间,宁静的小镇,出了太多人命。以至于再小的骚动,都会触动人们那根脆弱却极度紧绷的神经。
万俟元会许多骂人的脏话,可他现在只想骂一声shit,因为他觉得,shit这个词很有力度,最关键的是,当今天下,除了自己之外,恐怕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听懂。
旁人听不懂,就是万俟元骂出这个词的理由。
万俟元有种很强烈的感觉,自己似乎莫名其妙的卷入了一个好大好大的漩涡当中。而在漩涡里,他不过是一勺很小很小的水流。
然而,自己这勺子浑水,好像在这池漩涡中,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因为那块从壮汉身上翻出来的黑色薄片,在最为关键的时刻,恰好压制住了项家老祖的虫薨。
这样想,或许有些小家子气了。
那奇怪的牌子,一定能够压制更多的奇葩之物。而虫薨,在那些奇葩里面,说不准还不入流。
如果黑牌是那壮汉祖传下来的东西,那今夜之事,尚且好说,就此揭过。
万俟元只是损失了一个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宝物。
可...如果不是呢?
如果那黑牌是壮汉偷的......
甚至是他趁人不备之时,杀人越货......
那这事,可就非常之不好说了。
另外就是项鸿之死。
项鸿死了,万俟元感到很开心,这种开心可以称之为幸灾乐祸,没什么不妥。
他就是幸灾乐祸了,只不过他像多数人那样,为了保命才不敢明说。
在广阳府这一亩三分地上,谁人不知你项家的仇人最多?
独苗死了,你盛怒之下,将广阳府周遭搅了个腥风血雨鸡犬难宁。
老百姓是敢怒不敢言,谁让你项氏家大业大呢。
你项家是厉害,是有本事。可你再厉害,再有本事,你倒是把你家儿子复活啊?
还不是两眼一瞪,乖乖的顺从了人死如灯灭,死后待来生那句老话麽。
你牛个什么劲呢?
又是借助云芸妖姬的搜神秘技,又是用那坨不知所谓的虫薨来试探人。
搞得阵势如此之大,手段如此之邪。
难不成你项家,生怕别人猜不出,项鸿的死因,很是离奇?
还是你项家就是想让满城起这阵风雨?
呸!一帮子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狗东西!
说到底,万俟元被人抢了一个很有可能是奇珍异宝的物件,心里面终究不是太平衡。
回到春秋武馆时,院子里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已经没了,梧桐的枯枝也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只是那些飞溅在各处的鲜血,尤其是溅射在围墙上的血,猩红玷污了白璧,好生煞风景。
睡意全无的万俟元,安顿好了卓凡后,拿着铁锹来在了围墙前,开始一铲又一铲的,刮起了墙壁。
铲墙的声音十分刺耳,使得本就难以入眠的左邻右舍,更加的肉跳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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