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木坠上收回目光,抬起了头,忽然一笑:“阿凝,正好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嗯?”她没反应过来,表达了疑问。
刘弗陵不语,从怀里掏出一枚做成玉玦样子的小小玉佩,伸手戴在她颈上。
这玉触手生温,镂空雕着乘云纹,纹饰流畅写意,背面似乎也刻着个“陵”字,陆凝却难得的没表现出十分欢喜的样子,反而抚着玉佩,皱了皱眉:“你送我这个?可玉玦是决绝的意思啊······”
刘弗陵一愣,有些无奈:“分明是玉环。”
见陆凝疑惑地看着他,他有些不情愿地从怀中取出一块一模一样却没有刻字的玉佩,和陆凝那块合在一起,正好是枚玉环。
“咦?”她看着他手中玉环,好奇。
“这两块玉玦之中有暗扣,可以合在一起。”他耐心解释,笑了笑,“这是我七岁生辰时,母亲送给我的。”说完,又分开两枚玉佩,把那一块递给她。
她点了点头,小声嘀咕:“这么贵重的东西······”却小心翼翼地收好了,放入怀中。
姑娘老实,总觉得是自己赚了他的,不太公平,想了想,把随身带着的陶埙递给他:“喏,这个给你。”
这次刘弗陵却没有拒绝,接过陶埙,握紧了,想了想,开口:“阿凝······我明日要回长安了。”
“呃?”她又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得反应过来时,又笑,“那正好,这个埙给你,你爱听,回去了也可以自己吹给自己听。”
刘弗陵不知该说什么,只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他把陶埙递到她手上:“你再吹一曲,再把它给我,我好记清楚曲调。”
她点头接过,一缕清音幽幽,这一曲,不知不觉,竟转成了离愁别恨。
他静静地听着,心想,不知此生还有没有如此惬意安然的日子了。
“赵陵,我还能见你么?”她还是笑着,心里想着以后能见了便是缘分,见不到了也就算了,却没注意到自己问这话时其实心里已经是多了日后相见的期待。
他沉默,想了一会儿,好像是下定了决心,缓缓开口:“阿凝,你可以来长安找我,你若是想找我,拿着那块玉佩,就可以找到的。或者,你就在这里等我,以后······我会回来看你。”
“赵陵······”
刘弗陵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这么久了,我长你两岁,你就不肯叫我声兄长么?”
陆凝愣住,她一个有着二十岁灵魂的人,叫一个孩子哥哥,老脸还是有些挂不住的,但仔细一想,人家比她大两千多岁呢,叫声哥哥倒也不吃亏。
她笑了起来,连眉眼都生动明丽:“兄长。”
刘弗陵倒是呆了一呆,没想到她这么爽快。更没想到的是,这一声竟然这般好听,直击心底。抬眼,又被阿凝的笑容晃了眼。
坐了许久,他终于开口:“阿凝,我该回去了。以后······你不要在这里等着了······”
她知道他这一走意味着以后也许永难相见,但是她不能开口多说些什么,更不能打破这样美好的情意。于是,他看到的,就是她留给他的灿烂笑容:“我知道啦。”
“嗯。”他起身,唇角轻轻勾起,“我走了。”
转身,朝山下走去,他想着她的模样,却没有回头再看一眼,他想,这也许只是他做的一个梦,山中人兮不可得。
他们两个人都一转身,一个回了山林逍遥自在,一个继续在九重宫阙中高寒寂寞。
“陛下······”坐在马车里的刘弗陵沉默着,一语不发,顾儿知道他现在心情很不好,却忍不住担心地开口。
刘弗陵挥了挥手,神色有些倦怠:“朕没事。”
马车驶向长安城,身后,是越来越远的甘泉山。
陆凝悄悄溜回甘泉山深处的草庐,正窃喜师父没有发现自己又回来晚了,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阿凝,怎么又这么晚回来?”
她缓缓转过头,笑:“师父······阿凝以后不这么晚回来了······”
一身青布袍的老者须发皆白,仙风道骨,捻须笑道:“你这些时日贪玩得很,问你跟谁玩,你也从来不说。不说便罢了,没有麻烦便好。”
陆凝笑着行礼,学着大人捏了嗓子,粗声粗气:“淳于先生大人大量,小人再也不敢了。”
淳于非看着这孩子的模样,叹了口气,话语里却是满满的老人对孙女的关心和慈祥:“你这丫头啊······”思及故人,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陆凝知他为何叹气,踮起脚尖拽了拽他的白胡子:“师父,别叹气了。”她也有些伤感,这么多年的梦,好不容易到了眼前,竟然也只是一个梦罢了,“师父,阿凝不会偷跑了。”
淳于非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过几日,我们去看病已罢。”
陆凝一愣,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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