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逸摸了摸胸口,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吱嘎`~一声,把大门打了开来。
一个身高不到一米五的小女孩出现在面前。
少少的头发,被一根橡皮筋绑在后面,看起来有些显得发黄,大大的眼睛没什么神采,像是没睡醒似的,脸上的皮肤被寒风吹的开裂,一条条血丝让人有种支离破碎的心痛,双手藏在袖口里,整个身体在瑟瑟发抖着。
“姑奶奶”。王逸一声惊呼。
女孩名叫王呵,是王逸的族亲,按到族谱上来说,几代之前还是一家人,两人年纪相仿,王逸比她大三个多月,但王呵辈分算起来可是王逸爷爷那辈的了。按家族辈分来说,得喊她叫“姑奶奶”了。
记忆中王呵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从小学一起上学,到初中两人虽然不是一个班,但每次上学回家都是一块的。
她的一生充满了悲剧色彩,王呵家里上面有两姐姐,下面有个弟弟,在那计划生育严厉的年代,简直不可思议的事情,王呵的父母是那种老封建思想,一心只想生个儿子传宗接代来着,从第一胎开始就盼着生个男孩,王呵的出生并没有给他父母带来任何的惊喜,反而是淡淡的厌恶,打小爹不疼,娘不爱,家里条件更是困难无比,为了她家超生的事,镇上跟村里的计划生育工作人员都拆了她家半间瓦房。在这种条件下,王呵从小过的很苦,甚至是吃不饱穿不暖,一直到二十多岁,身高都只有一米五几,风一吹就倒了来描述她一点都不为过。
前世时,王逸南下打工,而王呵在初二就辍学随她姐姐去了渐江打工,等到王逸在外面数年再次回家时,听闻她嫁到了邻村一户人家,王逸还曾暗暗祝福。
但好景不长,也许因为从小营养不良,导致体质太弱,王呵怀孕两个来月时给掉胎了,原本对她不满意的婆家没有给她好脸色,父母的不喜爱,婆家的厌恶,二十二岁时王呵郁郁而终,结束了她悲凉的一生。
王逸第二次回家时,特地去了她那杂草都半米高的坟头悼念。
她的一生也许从没体会什么是温暖吧!虽然平凡,但她的一生又该体会多少痛呢!
看着这个饱受命运折磨的女孩,王逸想起前世种种,眼眸不禁湿润了起来。
“今天风好大呀!我们快走吧!说不准还会下雨呢!”王呵两个袖子放在胸前,瑟瑟的抖了抖,身体往前倾了下,没有注意王逸的神情。
“阿呵,你冷吗?”王逸收拾了一下心情,看了看她的样子,关心的问道。
“还好了,就是脚冷”。说完踱了踱脚跟,又看了看王逸。
“怎么不穿祙子呢!”王逸发现那双破旧解放鞋里赤裸裸的脚丫。
王呵表情奇怪的瞧了一眼王逸,沉默片刻,答非所问道:“快走吧!要下雨了。”
王逸看出了她的尴尬,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知道她家舍不得帮她买袜子,眼下有心无力,也没办法,只能以后再帮助她,当下回应了一声。“好的,我去拿书包。”
王逸家离学校有二里多路程,虽然不远,但是道路不好走,很多路都是泥泞小路,还要过几个很窄的田梗,对于这条路,王逸以前可没少耿耿于怀的抱怨。
“来,阿呵,我牵着你。”王逸怕她掉到田里去,伸出手对着王呵说着。
王呵有些神情不自然起来,一双大眼眸看了看王逸,像是不认识他似的。
王逸瞧着她的神情,忍不住拍了下额头,心里不由得一阵愧疚感,以前可没有这种照顾她的意识的,每次都是自己一阵风似的跑过田梗,然后回头催着喊着让她快点走。
看着她弱不禁风的身子,王逸暗叹了口气,千言万语却一字都吐不出来。
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走在前面,两人小心翼翼的越过田梗。
“王逸,你吃早饭了吗?”走过了田梗,王呵磨了磨鞋上沾的泥巴,有些开心的道。
“我吃过了,你吃了吗?”王逸有些心不在焉。
我娘昨天在山上砍了材,今天有点腰痛,没起来煮饭,我爸让我带点地瓜丝来了。”王呵轻声的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装着地瓜丝的白色小塑料袋来。
地瓜丝是用刨丝器把地瓜刨成一条条的,然后晒干保存,在90年代的农村,是跟大米一样的主粮,困难的家庭煮饭都是三分米七分地瓜丝的,王逸可没少吃过。
王呵往嘴里塞了几根,细嚼慢咽着,又掏了一把地瓜丝,粲齿笑了笑递给王逸。
我吃过了,你吃,你吃。”王逸看着递过来的小手,有些心酸,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
“没事,我还有呢!你以前不是经常抢着要吗!我中午再给你点。”王呵有些奇怪王逸今天的表现,不但牵自己过田梗,给吃的还不要,在王呵看来这是破天荒的事了。
王逸的脸上顿时辣辣地发烧起来,这种不要脸的勾当,以前确实没少干,不但向她讨吃的,有时候甚至还抢她的,而且从来没有吃人嘴短的觉悟。
懊悔、伤心,愧疚。王逸有种想抽自己两耳光的冲动,看着面前的女孩,再想起她那杂草掩没的坟墓,心里头压抑的像座大山一样沉重,不由的眼晴一红,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流了出来。
“怎么了,王逸,怎么哭了!”王呵慌张了起来
“没事,眼睛进东西了,我们快走吧,要迟到了。”王逸自然不会告诉她原因的,忙擦拭了下眼睛,赶紧把话题转移开来。
“对了,阿呵,今天几月几号呀?”
1997年2月23号。王呵想了想,两人越走越远。
“叮铃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久违了的朋友,记忆在这一刻重叠,老旧的校舍,那杆服役多年的国旗,那群不识愁嗞味的少年,这里的一切那么熟悉而又陌生。
“王逸,快点走,刘老师要来了”。王逸只见一个人用力的推了他一把,又一阵风似的跑的没了人影。
王逸错愕一下,摇了摇头,随着一堆孩子走进五年级教室。
教室不大,凹凸不平的地板上摆了三十几张书卓,高矮不齐,讲台上是空荡荡的,黑板上还留着老师教的一道数学题,两个不大的玻璃窗户关的紧紧的,大家伙趁着老师还没到来,都在叽里呱啦的说着、笑着,吵着。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是热腾腾的。
凭着记忆,王逸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坐位,坐位是在中间的第三排靠过道的位置。
这座位可是让王逸吃够了苦头,老师在讲台上,可以洞若观火的注视他的一举一动,过道上,老师来来回回,稍有个小动作,都有可能被老师抓着训一顿,每当老师走过,都让他一阵胆颤心惊,可谓是度日如年了。
那个曾经朝思暮想的女孩,你还好吗?
月牙似地眉下长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一双樱桃小嘴,皮肤白里透红,长发乌黑发亮,一身校服干净整洁。王逸就是看一件古董一样端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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