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她又挨训了,把教习先生的脸画成了包子,还美曰其名为漫画,没见先生脸都快黑成墨炭了。”
……
随着字迹由青稚到成熟,小字的内容也随之变化。
“虽然她不敲门习惯了,可我仍觉心惊,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万一哪次我在梦里吐露了真言呢?”
“听说她要订婚了,我很欢喜,也只能欢喜。”
“她问我喜欢之人,我怎能说,怎敢说?真是现实到懦弱。”
看到最后一张,也是最新的一张,叶琉涟握着纸张的手再也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最终跌坐在地捂住了满脸的清泪。
“我能做的都为她做了,最后只剩下一件事——离开。”
是啊,能为她做的他都做了,无论大事小事,无论她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
为了她,他想方设法地保叶府平安,宁愿背上一辈子的内疚,也不能留下陈臻这个隐患。为了她,他持续服用烈性丹丸,明知这会使他有限的生命变得更短,只为了让她心安……最后他还要离开,只留下李国源带来那封信上的假象,让她以为他还会在这个世上的某处好好的活着。
可是她又为他做过些什么呢?
余久,叶琉涟方抹干眼泪缓缓站起,将暗匣里的东西重新规整放好,这才带了原先整理好的东西离开。
背影中,她的步子坚定又沉稳,头上的一支长生草发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总该是要做点什么的,那么就实现他的心愿吧。
回到锦园内,苏子衾的房中只剩下了狄玉,正在调配敷鞭伤的药膏。
“他呢?”
狄玉自然知道她问的是谁,所以并未抬头只是继续调着药道:“得知阁主身上的伤都是云浅的杰作后便怒气冲冲地出去了。”
叶琉涟微抬了抬睫眸,没吱声,坐到苏子衾旁边去了,屋里遂安静的只剩下瓶碗的碰撞声。
药膏很快调好,狄玉端着药碗往榻边走来,叶琉涟见之要端过:“我来吧。”
狄玉睨了她一眼:“他的伤身上各处都有,你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还要不要名声了。”
叶琉涟执意要接,眼中有股偏拗的坚决,口中一字一字力透人心:“我会嫁给他的。”
狄玉手下的药碗一歪,叶琉涟眼疾手快地扶住。
“你说什么?”有点不敢相信她说的话,狄玉端视她的神色,正常的清醒模样,不像在说胡话,“你可知道,阁主没多少日子了,就连醒不醒的过来都说不准。”
“我知道。”叶琉涟打断他的话,“我再也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了。”
“那你家人呢,他们怎么会同意。”
叶琉涟微垂眼眸:“我方才有回府一趟与父亲母亲说过此事,他们言会尊重我的决定,人生苦短,莫要留下遗憾。至于苏丞相那里,父亲说我去提不好,还是由他出面吧。”
狄玉沉吟良久,看着眼前这个女子颇觉敬佩,阁主果真没有喜欢错人,但最终还是重新拿过药膏道:“姑娘还是先出去吧,等你真嫁了阁主以后,我便不再拦你。”
叶琉涟想想点头欲出,身后又传来他的声音。
“护法幼年为老阁主所救,虽智无大碍却心有偏失,只识忠义。自老阁主离开以后他更是是视阁主于珍稀,难免喜怒无常,你这股子执拗劲儿莫要使在他身上,习惯就好了。”
“多谢狄长老指教。”听到他所说叶琉涟恍悟,怪不得他总觉得李国源很奇怪呢。
待狄玉抹完药膏一点点扎好,叶琉涟才重新进了来,看到他被包的跟个木乃伊似的宛如苏子衾还清醒时一般打趣他道:“瞧你这模样,怕是鬼看到你都会绕道走了,阎王哪儿还敢收了你去。”
狄玉默默退开,留下叶琉涟独伴。
时值午后,夕光交缠着火炭在屋内氤浮了暖融,映的榻边的情景更是如画一般。
苏子衾虽然消瘦,但轮廓清隽依旧,平静沉稳的一如她最喜欢的模样。
想着那些自己不知真情的过往,叶琉涟没哭,反而在嘴边柔柔地抹出丝笑容来。
“上次你发烧的时候其实是故意坐到门口去的吧,你呀你呀,我早该想到的。”叶琉涟以食指点着他的额头,一如他素日拒绝自己靠近的样子,“嘴长在你身上也不知道用,想让我多陪你会儿却偏偏要折磨自己,真是,让我好生头疼啊。”
苏子衾躺的安静,隐约能看到纤长的睫毛以极轻的力度颤了一颤,但并未醒来。
叶琉涟缓缓叹气,收回自己点在他额头的手指与他的手掌合十,慢慢紧扣。许是由于药力的作用吧,苏子衾的手并不像以前那么凉,温温带了一股暖意,她便就着这个姿势侧趴在他的枕边自言自语。
“我亲你的时候你一定在窃喜吧,可非要故作端态,真是可气,我居然还因此心生羞愧。哦,还有更可气的,冬寻明明只是司雪阁的平史,你居然在装醉亲了我的时候把我往沟里带,罔你还自称是君子呢!”
叶琉涟越说越愤愤,只是并未从动作中体现出来,单单融进了语气里。
末了,叶琉涟闭上眼睛盖住自己的朦胧的泪意幽幽道:“你快醒来吧,我还没有亲口对你说喜欢呢。”
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条缝的门口,屋内隐隐有叶琉涟轻柔吟歌的声音传来,李国源只静静的站着,内心似乎有什么在纠结,最终将门合上没有打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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