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子提着裙摆,放轻脚步,悄悄的来到朝阳公主的小书房,想吓她一吓。
两人虽是隔着的表姐妹,可面容上却有□□分相似,一样的明眸皓齿,樱桃小嘴,却谁都不会将两人认错。
一是朝阳公主比九娘子年长两岁,身量要更修长些,脸蛋已渐渐脱去了孩童的圆润初现轮廓。兼之朝阳公主多爱素净,宫装以白色,浅蓝居多,而九娘子衣装却不拘颜色,鹅黄、鲜绿、淡粉正合了她天真浪漫的年纪。
但最重要的是气质上的区别:九娘子天真可爱,性格跳脱,一双眼睛总是一刻不停,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而朝阳公主沉静内敛,骄傲自持,兼有皇家贵气,就像一只高贵的天鹅。
没想到才至小书房门口,便听到里间传来朝阳公主带着笑意的清脆声音:“还不快进来,躲在门口干嘛呢?”
只见九娘子探出身子往里看了看,又嘻嘻一笑,蹦蹦跳跳的就进来了。
“诺安姐姐怎知道我来了,阿宁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呢!”说着人已来到了朝阳公主面前,轻轻靠在几案边。两人平辈之间多以名字相称。
朝阳公主这才放下手中墨迹未干新写的字望向九娘子,噗嗤一笑道:“你瞧!”
只见朝阳公主伸出细如葱白的纤纤玉指往九娘子来处一指,九娘子顺着望去,只看到一束阳光从门外斜照进来,将门口的地砖照得金灿灿的。
九娘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不解的看向朝阳公主,朝阳公主却笑而不答。
不得已九娘子又转而走过去仔仔细细将来处打量了一遍,并没有什么稀奇。
这时一只惊鸟刚好从院中经过,阳光却将影子照进了房中,九娘子这才茅塞顿开,是影子出卖了她!此时不过巳时,又是暮春,小书房又正好是坐北朝南方向,阳光斜射可不是都将廊上的物事都照进来了。
不只是门口,就连靠南边儿的床子上也能将人影看得清清楚楚。
“啊,那诺安姐姐岂不是早就知道我来了!诺安姐姐真坏!”九娘子作势要不理。
此时朝阳公主笑着挽住九娘子道:“好啦,好啦,你过了这么久才来看我,我们这算是扯平了。”说着又拿起方才新写的字,“阿宁,你看我今日写的字怎么样?”
九娘子看向朝阳公主手中拿的字。练的是虞世南先生的小楷,端的是外柔内刚,沉厚安详之韵。
朝阳公主的字字如其人,清秀整洁,可若要往深处品评,九娘子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道:“比我写的好多了。”
而朝阳公主却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女子练字,最难的便是这笔力。大凡为书之要,统于骨气,兼备阴阳,神、气、骨、肉、血五者必备不可,绝非鼓努为力可得其仿佛。女子臂力不济,这气韵就总流于表面,是以女子难出大家。”
九娘子想了想便道:“可听我爹爹说,王羲之先生的夫子卫夫人还是个女先生呢,姐姐切不可妄自菲薄。”
朝阳公主这才一扫之前的郁气,道:“是了,‘下笔点墨画芟波屈曲,皆须尽一身之力而送之’,女子气力虽不足,便更要竭尽全身之力。”说着,话锋一转,笑道:“那阿宁又有没有听卫夫人说过‘善鉴者不写,善写者不鉴’呢?”
九娘子一听,便知道朝阳公主要打趣她的字了。
忙从朝阳公主手中接过字,岔开话题道:“咦——方才只顾着看字,只觉得这纸与寻常不同。现在再看,滑如春水,细密如蚕茧,坚韧胜蜀笺,明快比剡楮。只有这前朝澄心堂纸才能做得如此精妙了!”
只是这事过时迁,澄心堂早已在战祸中湮灭已有百余年,要保存得如此完好,怕是要费一番功夫了。就连侯府里能得一刀冷金牋已属难事,更别说澄心堂纸了。
朝阳公主掩嘴一笑,便道:“还是阿宁有眼光。父皇前些日子重金得了几刀这澄心堂纸,我也只分了半刀来。今日听阿宁来了,才取出来给我们姐妹俩来练练,你说姐姐对你好不好呀?”
九娘子连忙摇头道:“这纸只有配上诺安姐姐的字才不算糟蹋,给我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哎,只要阿宁每天能多练上一个时辰,不出三月,我只怕都不敢那我的字来献丑了。”
“听娘说,四月里正是牡丹花开得正好的时候,姐姐带我去赏花可好?”说着还扑楞着眼睛,以示求饶。
“你呀——”说着姐妹俩便说笑着手牵着手往玲珑馆里去了。
牡丹是花中之王,清心殿里自然是要避嫌,不能随意栽种了。
朝阳公主得了宠爱,皇帝特许能够在几处园子里走动,其中之一就有这玲珑馆。
整个玲珑馆仿照沧浪亭而建,因建在宫中,占地却只有沧浪亭的五分之一,各处景色精致且小巧玲珑,是以取名玲珑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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