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缡的声音很轻,就像她的咳声,是极度压抑着的,很轻细的声音。
“大小姐,伤亡人数已经控制在最低的范围之内了。”
锦缡没听见似的,也没说什么话。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太原城中已经有很多处被同时引爆,随着惊天动地的炸雷声响此起彼伏地响起,整个太原,也差不多都要烧毁了。
衙门的重兵守卫也终于一而再地被调走,直至此时,锦缡他们一行人杀进去时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力。直到放倒了密牢的最后两个守卫,锦缡擦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珠子。
她利落迅捷的身手让在场的人们都吃了一惊。尤其是暗寞。他不知道大小姐什么时候也会功夫了。也不知道大小姐原来也能够保护自己了。两年的时间,大小姐就好像真的已经不再需要他的保护。
锦缡发了话:“邓处长,你负责救出所有被捕的特工队成员。暗寞,你随我去解救沙华。记住,救了人你们立即出发启程回去宁夏。必要的时候我会想办法与你们取得联系。”
邓清露叹息一声,“看来前司令是早就做好了全方位的准备,锻造出了一名合格的锦系接班人。”
她深深地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子。邓清露承认,她总是以看待小孩子的视角来看待这个身为她的上司的女孩。诚然,她也曾只是把她看做了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娇气小姐。但是很显然,她错了。
继任之初,内忧外患。刚刚经历的那一场家变之中,她能镇定理智解救自身与前司令于危难困境,那该是一种何等的气魄与胆量。
而如今,表面看来锦系困境已解,新任司令自有多方庇护,仕途顺风顺水。殊不知,真正的内忧外患才刚刚拉开帷幕。锦军四大军区分别辖管着锦军各四分之一的兵力。四足分立,锦系方得以于硝烟乱世立住脚跟。而若是这四足折了其中任意一只,那后果必是不堪设想。届时锦系内乱自顾不暇,其他军阀自是蜂拥而上鲸吞蚕食。
而最可怕的事情,果然即将要发生了。军统局得到最新绝密情报,将军姚崇与东北军少帅周怀桢过从甚密。二人多次于太原私密别业密谈,内容不详。但是随后查证,双方有私通军火密谋策反之嫌。
锦系内部人尽皆知,锦军与东北军,永远不可能成为盟友。在前司令掌权的时代里或许还好说一点,而他们的这位新任司令,自打上位的第一天,欣然接受中央仲系、广东、广西、湖南、湖北还有云南等各地军阀发来的贺电,并回电以示友好。唯独除却东北周系。
锦系四足,已经自断一足。而若是此时发动其他三大军区的兵力攻打姚崇,姚崇身后站着东北军,锦系自是讨不到一丁点好处,反而使得局面更为混乱。要么将造成锦军与东北军的正面冲突,要么将会逼得姚崇揭竿而起加入东北军。而最可怕的也无非就是其他虎视眈眈的各系趁虚而入。
当锦缡经过深思熟虑,说出这样一番连环计时,不只是邓清露,就连牛世昌看向锦缡的目光都变了颜色。然而只有一个人是反对的,那便是汪凯奇。他坚持不能教一军统帅身入虎穴,甚至搬出了前司令意图镇压锦缡。可是前司令……他还哪里顾得上这边的时局?
邓清露一干人等从私心里讲,还是愿意坚持锦缡的办法的。就像上次锦澜明家变,身在北平,除了以身犯险,再无出路可寻。与其说这是政治,还不如说成是一场赌博。
太原衙门仿佛被什么笼罩住,沉闷地发不出一丝声响。锦缡与暗寞顺利潜进姚崇衙门的密牢之中。
很快,在一排严密的铁栅栏之后,她看见了和她一样打扮的女子。那女子的头发已经散乱,深深垂着头,腿上有个血窟窿,已经停止流血。血痂黏在裤子上,浓稠的一片。
沙华听见声响抬起头。
锦缡看见了这张脸,她忽然到了嘴边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锦缡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知道自己看到的不是一面镜子,而是一个人。可是也是不同的吧……她们也还是不同的,比如眼睛。奶奶就说过,说她的眼睛随了娘,而别的地方就都随了奶奶……她们只是眼睛不同么?锦缡还在寻找着,或许鼻子、嘴巴也是不同的……或许哪里都是不同的,可是拼凑起来,怎么就这么像了呢?
“司令……”终于,沙华说话了。
锦缡回过神:“脱衣服,把你的衣服脱下来,发辫拆开。”
说完锦缡拿出包袱里早已备好的衣裳给了沙华,她走进密牢帮沙华换好衣裳,又帮她简单地包扎伤口。看见沙华痛苦不已,她一遍遍低声说着:“很快就好了……就好了……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暗寞带你逃出去,会直接送你去医院。”
暗寞背起沙华,将牢门锁好后,深深地看了锦缡一眼:“大小姐,待你从周怀桢手里逃脱后……你一定要尽快联络我。”
锦缡朝他笑笑。暗寞狠狠地闭眼,再睁眼时已经敛起了作为一名特工不该有的情绪。他背起沙华,很快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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